青鸾拖着疲惫且疼痛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普通士兵居住的营区。营帐外昨夜打斗留下的狼藉已被清理,只余下些许来不及填补的脚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提醒着不久前发生的惊险。大部分士兵早已沉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
她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铺位,而是先转去了伙食营的后厨。此时已是深夜,只有一名轮值的老伙夫在照看灶火,打着瞌睡。青鸾平日里在此帮工,为人勤快沉默,很得这些老伙夫的眼缘。
“李伯。”青鸾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走上前。
老伙夫李伯惊醒,见是她,揉了揉眼睛:“是蓝青小子啊,这么晚了,从殿下那儿回来了?”
“嗯,”青鸾点点头,脸上挤出一点疲惫的笑容,“夜里在殿下帐外值守,风大,吹得有些头疼,怕明日耽误执勤,想来讨碗姜汤驱驱寒。”
李伯一听,立刻心疼起来:“哎哟,这秋夜的风是砭骨头!你等着,马上就好!”说着便麻利地起身,添柴烧火,切姜熬汤。嘴里还絮叨着:“你们这些年轻娃,就是不晓得爱惜身子,殿下身边当差是紧要,可身子骨更是本钱……”
青鸾安静地听着,心中微暖。在这冰冷残酷的军营里,这点微不足道的关怀显得尤为珍贵。
很快,一碗滚烫辛辣的姜汤递到了她手中。青鸾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将一部分寒意和紧绷驱散了些许。她向李伯道了谢,这才端着空碗回到自己的营帐。
同帐的士兵早已睡熟。青鸾摸索到自己的硬板通铺,几乎是挨着枕头就失去了意识。体力、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伤口的疼痛,在极度疲惫下都被暂时压制了。
然而,身体的抗议并不会消失。天还未亮,青鸾就在一阵阵加剧的疼痛和忽冷忽热的眩晕中醒了过来。右臂的伤口如同被灼烧般刺痛,全身的骨骼肌肉也因昨夜的撞击和扭打而酸疼不已,尤其是后背,一片火辣辣的钝痛。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果然发起低烧了。伤口很可能已经发炎。
黑暗中,她艰难地坐起身,不敢有大动作惊扰旁人。借着从帐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在自己那个简单的包袱里摸索着。指尖触到几个冰凉的小瓷瓶,她仔细分辨着形状和标签(暗刃特制的暗记),终于找到了需要的那个——内服的消炎止痛丸。
倒出一颗,就着昨夜剩下的一点冷水吞服下去。药丸带着特有的苦涩滑入喉咙。她重新躺下,将身上那床单薄却已是全部御寒之物的被子紧紧裹住,希望能逼出一身汗,将热度降下去。意识在疼痛和昏沉中浮浮沉沉,她甚至来不及去感叹命运的离奇或是昨夜的凶险,生存的本能让她只专注于对抗身体的不适。
清晨,军营嘹亮的起号角声如同利刃,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士兵们条件反射般迅速起身,窸窸窣窣地穿着衣物,整理床铺。青鸾被号角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抬手摸了摸额头,触手是一层冰凉的细密汗水,好在那股滚烫的热度似乎退下去了一些。她稍稍松了口气。
但随着意识逐渐清晰,身体各处的疼痛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右臂的伤口依旧一跳一跳地疼,全身的肌肉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尤其是后背,稍微一动就牵扯着疼。她放下手,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慢慢坐起身,动作迟缓地开始穿戴那身粗糙的兵服。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伤处,让她额头渗出更多的冷汗。
穿戴整齐后,她找到本营负责点卯和杂务的管事老兵,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沙哑:“王管事,我……我昨夜值守可能着了凉,今日头晕乏力,想告假一日,望您准允。”
军营管理森严,尤其是战时,装病逃差乃是重罪。王管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确实比平日更蜡黄,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眼神不似作伪。又想到她如今是二殿下钦点的亲兵,虽然还未正式调离,但身份已不同往日,便也没有多为难,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嘱了一句:“既如此,好生歇着。若明日还不见好,需得去医官那里报备记录。”
“多谢王管事。”青鸾微微躬身,忍着疼痛慢慢挪回了自己的铺位。
另一边,萧景玄如同过往无数个清晨一样,在天光未亮时便已起身,在亲卫的护卫下进行晨练。剑风凌厉,身影挺拔,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杀与疗伤从未发生。但他眼底深处,比平日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晨练结束,他接过亲卫递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对周骁吩咐道:“去请孙校尉过来一趟。”
孙平校尉很快便到了。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是北漠军中有名的勇将,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当初萧景玄刚入军营不久,一次外出巡防遭遇北狄小股精锐偷袭,正是孙平带兵及时赶到,与萧景玄并肩作战,击退敌军,救了他一命。自那以后,孙平便隐隐以萧景玄为首,几次协同任务都配合默契,是萧景玄在军中除了周骁等亲卫外,可以信任和倚重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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