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直至大年初二晌午过后,方才踏着未化的积雪回到校尉府。连日的军营欢宴与紧锣密鼓的军务商讨,并未能冲散他心底那份因青鸾而起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情愫。府内比军营安静许多,这个时辰直接去青鸾所住的厢房显然不合礼数,他脚步顿了顿,便打算先往书房处理积压的文书。
刚穿过前厅的月亮门,容嬷嬷便像是候着了似的,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恭顺笑容:“殿下您回来了。青鸾姑娘方才说,若殿下得空,她有事想与殿下商议。”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萧景玄那原本迈向书房的脚步硬生生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青鸾厢房所在的院落走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容嬷嬷那句“老奴是请姑娘到书房,还是请殿下……”的询问噎在了喉咙里,看着那个瞬间远去的、明显透着几分急切的玄色背影,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加快步子跟了上去。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殿下这反应,似乎过于迅捷了些,那步伐里,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愉悦?
青鸾并未在房中。厢房外的小院里,积雪被打扫得干净,角落处设有一个小巧的石制茶亭。此刻,她正披着那件雪狐大氅,安静地坐在亭中,望着院中一株覆雪的老梅出神。冬日的阳光浅淡,勾勒着她略显单薄却已挺直的背影。
萧景玄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一眼便瞧见了亭中那道身影。北漠的寒风依旧凛冽,他眉头立刻蹙起,人还未到亭前,带着责备和关切的话语已脱口而出:“这么冷的天,你身上伤势未愈,坐在外面作甚?若是着了凉,婉姑姑之前的药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那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青鸾闻声转过头,见到是他,便欲起身行礼。萧景玄却已几步跨入亭中,虚按了一下手:“在府中不必如此多礼。” 他顺势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确认她的气色是否被冻着,“容嬷嬷说,你有事寻我?”
“是,殿下。” 青鸾依言坐了回去,姿态依旧端正,但比起以往的紧绷,似乎松弛了些许。容嬷嬷此时也跟了过来,悄无声息地为两人斟上了热茶,然后垂手退到亭外几步远处候着。
青鸾捧起微烫的茶杯暖了暖手,才开口道:“属下刚收到韩主事传来的消息。”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萧景玄的神色,“韩主事吩咐,让属下尽快动身,前往神京。”
萧景玄刚端起的茶杯顿在了半空,眉宇间瞬间凝起一层薄霜:“韩师那边可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需得如此匆忙?” 他将茶杯放下,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悦。
青鸾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回答道:“具体的并未明说,只言他已即刻出发前往神京,令属下也尽快动身,不得延误。”她略一沉吟,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揣测,“许是……景王府建府事宜千头万绪,韩主事想早些有可靠之人抵达京城,以便安排调度,方能安心吧。”
“胡闹!”萧景玄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沉了下来,“建府之事,自有工部和王府属官操持,何须你一个伤员急着赶去?你伤势未愈,内力也需温养,从此地到神京,路途遥远,车马劳顿,岂是儿戏?若途中伤势反复,又当如何?”他越说越觉得不妥,更重要的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强烈地抵触着她即将离开的事实。这校尉府,因她的存在,才仿佛有了一丝暖意和生机,不再仅仅是个冰冷的栖身之所。他几乎是不容置疑地决定:“稍后我便给韩师传信,你且在府中好生静养,待春暖花开,伤势稳固后再出发不迟!”
青鸾早已料到他会反对,眼角的余光瞥见亭外容嬷嬷脸上掠过的一丝焦急,心中更是笃定。她并未急着争辩,反而对着萧景玄,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极浅淡,却清晰可见的笑容。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不仅让萧景玄瞬间怔住,连亭外的容嬷嬷都惊得眨了眨眼。这与她平日里那份疏离、恭敬的姿态,截然不同。
“殿下,”青鸾的声音也放柔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解释的耐心,“属下知道殿下是担心属下的伤势,但真的已无大碍了。”她轻轻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放松,“属下自幼在暗刃长大,每日虽辛苦,却也充实。如今在这院中静养了两月有余,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有些……闷得慌。”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萧景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晚辈对长辈的恳切:“既然韩主事希望属下早日过去协助,而属下也确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何不成全属下,让属下早日抵达京城,也好早些熟悉环境。”
她这番连笑带打,先是言公,再是言私,最后还带着点小小的任性,配合着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和柔和的语气,威力惊人。
萧景玄脸上的严肃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他沉吟着,语气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强硬,但仍带着顾虑:“即便无事,在府中你想做些什么,也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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