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软得几乎能将人陷进去的软榻上,蓝羽让自己“葛优躺”的姿势瘫了片刻。连日赶路的疲惫,加上初入这陌生环境的紧绷感,让她这具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感到了沉重的倦意。然而,训练有素的耳力捕捉到了由远及近的、轻巧而规律的脚步声。她几乎是瞬间弹起,迅速调整坐姿,脊背挺直,虽不是大家闺秀般,但坐姿也算是工整。
几乎是同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小姐,晚膳备好了。”是采薇清脆的声音。
“进来。”蓝羽应道,声音保持着平稳。
门被轻轻推开,采薇率先走入,侧身让后。墨画则端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盘,步履沉稳地跟在后面。蓝羽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两位日后要朝夕相处的婢女。采薇身形高挑些,略显瘦削,一双杏眼灵动有神,嘴角天然微微上翘,带着几分讨喜的伶俐。墨画则身形更匀称,容长脸儿,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而沉稳,行动间透着一股持重。两人皆穿着统一的浅青色比甲配月白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行走时裙裾微动,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姿态娴雅,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蓝羽不由得对比了一下自己平日行走的习惯,虽不至于大大咧咧,但与她们这种刻入骨子里的矜持端庄相比,确实显得随意了许多。萧景玄人虽不在京城,但韩烨打理下的王府,连婢女都如此规行矩步,可见规矩之严,用人至精。
她起身,随着二人走到隔壁的饭厅。八仙桌上已摆好了四菜一汤,并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米饭。菜品精致得像艺术品:清蒸的鱼片薄如蝉翼,点缀着细细的葱丝姜丝;碧绿的菜心焯得恰到好处,油光水滑;一道鸡汤清澈见底,只飘着几粒枸杞;还有一小碟看似普通的豆腐,却散发着菌菇的浓郁香气。每一样分量都极少,恰好够一人食用,不会浪费。
蓝羽坐下,执起象牙箸,尝了一口鱼片。鱼肉鲜嫩,入口即化,除了食材本身极致的鲜甜和一点点提味的姜葱,几乎尝不到任何多余的调味。她心里默默评价:高端的食材,果然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比起北漠校尉府的伙食,少了那份药膳的滋养气息,却多了十分的精致与讲究。她并非挑剔之人,过去能果腹已是满足,如今这般精细,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然而,身体的饥饿感是真实的。连日赶路,内伤未愈,加上最后两日为了尽快抵达京城几乎未曾好好进食,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先前还不觉得,此刻闻到食物香气,肚子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她也顾不上身后还站着两位“监工”,开始专注地进食。动作虽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仪,速度却不慢,桌上的饭菜很快便被一扫而空。
采薇和墨画始终安静地立于她身后三步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两尊精致的雕像。既没有上前布菜,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言语。蓝羽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平静却无法忽视的视线,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努力忽略。
这情景,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刚到北漠军营时,作为亲兵“蓝青”,站在萧景玄身边看他用餐的时候。那时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在警惕四周,或者盘算着怎么完成任务吧,反正绝不是在观察萧景玄如何吃饭。而萧景玄呢?他似乎无论身边站着谁,是亲兵、将领还是仆役,都能那般从容不迫,举止自如,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干扰他分毫。那种深入骨髓的淡定与威仪……
等等!蓝羽猛地回过神来,暗自蹙眉。怎么又想到他了?是因为此刻相似的场景吗?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带来的不适,让她下意识地去寻找一个熟悉的参照?她甩开这些杂念,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空盘子上,告诉自己,要习惯,要适应。
用完膳,墨画默默上前,动作轻巧利落地收拾好碗碟,端着食盘无声退下。采薇则上前一步,柔声询问道:“小姐,可要奴婢陪您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汀兰水榭外的景致也是极好的。”
蓝羽此刻只觉得浑身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只想尽快躺下。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倦意:“不必了,我有些累,想早些歇息。采薇,你去准备热水吧,我想沐浴。”
“是,小姐。”采薇应下,并不多言,转身去安排。
沐浴的过程倒是让蓝羽松了口气。净房里,巨大的柏木浴桶已备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水面飘着些许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馨香。采薇和墨画只在屏风外等候,并未近身伺候,这让她保留了最后一点隐私和自在。她快速清洗完毕,换上柔软的寝衣,仿佛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
当她回到卧房时,发现房间里已经笼上了一层暖意。角落的鎏金炭盆里,银霜炭烧得正旺,散发出融融暖意。京中此时的天气其实算不得寒冷,但这番细致的安排,显然是为了让她这个景王义妹住得更舒适。她走到那张宽大华丽的拔步床边,手指拂过床架上繁复精美的雕花,看着铺陈其上的锦被绣褥,柔软光滑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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