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游园会归来后,蓝羽便愈发深居简出,几乎将所有时光都消磨在景王府这方天地之中。她如今掌握的技能颇多,倒也不觉枯燥。每日里,她将更多心神浸润于琴棋书画之中,既是精进技艺,亦是修身养性,更是一种必要的“扮演”。
那曲《石上流泉》已被她练习得纯熟无比,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清澈灵动,虽不及大家风范,却也足够悦耳动听。闲暇时,她铺开宣纸,临摹前人山水,笔锋勾勒间,山峦叠嶂,云雾氤氲,竟也颇具几分神韵。完成了一幅自觉尚可的,便命人装裱起来,悬挂在书房墙壁上,为这间素来偏重沉稳大气的书房,增添了两分难得的雅致与闲趣。女红亦未落下,一方天蓝色丝帕,她用深浅不一的绿线,细细绣了一丛幽兰,枝叶舒展,花瓣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她端详着帕子上的兰花,觉得其清雅孤傲的气质,与林文轩倒有几分相配,便小心收在了一个锦盒中。连往日只是工整的书法,如今也渐渐有了些自己的风骨,笔触间隐隐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英气。
林文轩这段时间并未登门拜访,蓝羽也恪守着萧景玄“低调行事,减少接触”的建议,未曾主动派人传递过任何消息。这种刻意的疏远,让她心中偶尔会掠过一丝疑虑,不知林文轩那般敏锐的人,是否也已察觉到了什么,故而配合着保持了距离。倒是徐莹依旧如常,来过府中两次,与她分享些京中的趣闻轶事,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驱散了几分府中的沉寂。
这日午后,秋光正好,暖阳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蓝羽刚刚完成了一幅新的山水临摹,墨迹未干,山色空蒙,水波不兴,意境悠远。她越看越觉满意,心中一动,觉得如此佳作,若能在上面题诗一首,方能更添韵味。
她沉吟片刻,取过一支小楷,蘸饱了墨,在画卷右上角的留白处,悬腕落笔,一行清秀中带着韧劲的字迹流淌而出: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这四句诗出自王维的《山居秋暝》,其意境与她时常弹奏的《石上流泉》琴曲,以及眼前这幅刚刚完成的山水画,竟是意外地契合。尤其是“清泉石上流”一句,仿佛能让人透过画面,听到那琴音模拟的潺潺水声,感受到诗中描绘的山居雨后那份静谧、安宁与生机勃勃。
她轻轻吹干墨迹,正自欣赏,门外传来了采薇轻柔的通报声:“小姐,林大人到了。”
蓝羽微微一怔,看来这不牢固的兄妹之情快要崩塌了!她收敛心神,语气平稳地道:“请林大人进来吧。”
采薇应声引着林文轩步入书房。蓝羽刚好将手中的画放下,抬起头,便见林文轩一身常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新画的画?”林文轩目光扫过书案,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走向桌案。
蓝羽点了点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是,闲暇时临摹着玩的,是柳先生前几日拿给我的一些画稿中的一幅。”见他已走到近前,她便顺势将画卷向他那边稍稍推了推,方便他观看。
林文轩俯身细看,片刻后点评道:“笔力比之前又进益了些。山石的皴法,水纹的勾勒,细节处理得更好了。这山水的形态与神态,也比以往更显生动,算是真正‘入目’了。”他的目光随后落在旁边的题诗上,“这诗……与这画倒是相得益彰。诗名为何?”
“《山居秋暝》。”蓝羽答道。
林文轩低声念了一遍:“《山居秋暝》……名字也甚好,点明了时节与心境。不知是何人所着?诗句有景有意,境与神会,能写出如此诗作的,想必不是默默无闻之辈。”他抬眼看向蓝羽,带着一丝探究。
蓝羽心中早有准备,面上不露分毫异色,语气自然地说:“兄长谬赞了。这诗并非出自什么名家诗集,是我往日翻阅杂书时,见其嵌在一篇游记文中,觉得意境极好,便随手摘抄记下了。方才画成,觉得此情此景,与诗中描绘颇为相宜,便冒昧取来一用。”
林文轩闻言,目光在诗上又停留了片刻,方才颔首:“确实合适,像是为此画量身定做一般。”他不再追问诗的事,转而问道,“许久未与蓝羽手谈,今日可有兴致对弈一局?”
“当然可以。”蓝羽欣然应允,随即提议,“兄长你看,外面秋色正浓,天气也不似前些日子炎热,我们在园中的临水亭如何?那里景致好,也清爽。”说完,她便吩咐采薇先去亭中准备棋盘棋子,并特意叮嘱,“记得备上兄长喜爱的阳羡茶。”
安排妥当,蓝羽便引着林文轩缓步向园中走去。林文轩出门前,目光似不经意地,又在那幅画和题诗上掠过一眼。
二人来到临水亭时,石桌之上已然摆好了棋盘,两杯清茶热气袅袅,散发着龙井特有的豆花香。亭外水波粼粼,倒映着秋日高远的蓝天和几株渐染黄意的树木,景致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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