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走回兰汀水榭,察觉到跟在身后的采薇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之中,步履迟缓,呼吸紊乱。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见采薇脸色苍白,眼神惶然,见到她回头,声音带着颤意唤了一声:“小姐……”
蓝羽在心中轻叹一声,往回走了两步,来到采薇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比平日更温和了些:“今晚你不用当值了,好好歇着,让墨画伺候就行。你去告诉她,为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是,小姐。”采薇讷讷地应下,心神不宁地退了下去。
蓝羽独自回到卧房,室内温暖静谧,与方才街头的惊心动魄恍如隔世。待墨画备好热水,她屏退左右,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仿佛想借此洗去一夜的尘埃与纷乱思绪。
梳洗完毕,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周遭万籁俱寂,蓝羽才真正静下心来,开始梳理这一晚发生的、堪称颠覆性的一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却又觉得顺理成章。
这些时日,她被无形地困在兰汀水榭这方天地,殚精竭虑地思索破局之法,却仿佛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似乎最终都指向僵局或毁灭。她试图推动他与孙伊依,他直接掀了棋盘;她以暗刃威胁自保,他釜底抽薪解决了暗刃的制约;她强调家国大义,他便用更狠辣的手段证明他的“大义”与她并不冲突。
他像一张无形而又无所不在的网,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都悄然封死。
那么,剩下的唯一出路,似乎就只剩下一条——接受萧景玄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蓝羽心情复杂。她看得出来,萧景玄对她,恐怕是动了真格。以他那样执拗偏激的性子,认定了的事,几句轻飘飘的“大局为重”根本不可能让他回头。以他那样骄傲自负的资本,也绝不会为了暂时的局势而委屈求全,牺牲自己真正想要的人。
而且,他并非空口白话。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他精心策划,将曾经折辱她的萧景华推入和亲的火坑,不仅是为了打击晋王,更是为了替她出那口恶气。他甚至早已在规划的未来蓝图中,为她这个“无根无基”的孤女,预留了“景王妃”的位置,并且是经过政治权衡,认为最有利的选择。
平心而论,在这个男权至上、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一个手握重权、身份尊贵的亲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一步,考虑得如此周全,甚至不惜对抗潜在的规则和暗刃的压力,已经堪称……难能可贵了。
如果……如果她真的只是青鸾,或许真的会试着去接纳这份沉重而霸道的感情,在这景王府的方寸之地,寻求一份庇护与安稳。
但,她不是。
她是沈清辞,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心中始终燃烧着返回故乡的执念。西夜,那位神秘的大祭司,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希望所在。
那么……交易吧。
蓝羽冷静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交出自己,以此来换取他的信任,换取暗刃最终的解药,换取可能前往西夜的机会……这笔交易,看起来似乎是眼下最优的选择,也是她唯一能走通的路。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那纷乱如麻的思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捋平,躁动不安的心绪也逐渐沉淀下来。
伪装一个爱上萧景玄的青鸾,有何难?
她本就是最出色的暗卫,演技是她赖以生存的技能之一。扮演痴情,扮演依赖,扮演感动……将这些情绪精准地投射到那个固执又霸道的男人身上,换取她需要的自由和未来。
这很公平。
蓝羽缓缓闭上眼,将最后一丝真实的波澜压入心底深处。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带着决然的清明。
那就……如此吧。
再次睁眼,已是翌日清晨。
当蓝羽在榻上做完每日例行的内息调息,采薇便端着温水进来了。经过一夜的安眠,采薇的脸色比昨晚好了许多,虽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后的疲惫,但总算恢复了血色。
“小姐,奴婢伺候您起身。”采薇的声音也平稳了些,“方才张护卫过来传话,说殿下稍后会过来与小姐一同用早膳。”
蓝羽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她来到神京后已然了解,大晟并非每日都有百官齐聚的早朝。按照规制,大约每旬(十日)会有一次规模宏大的大朝会,凡在京官员皆需出席。平日里,则是由五品及以上官员参与的常参,时间较晚,约在辰时正左右。因此,萧景玄完全有时间在府中用完早膳再入宫。
她由着采薇伺候梳洗,换上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清丽脱俗。
待她步入用作早膳的小厅时,萧景玄已然端坐于桌前。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威仪,多了几分居家的闲适。见蓝羽进来,他抬眸望去,唇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漾着显而易见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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