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终究还是搬回了凌霄院。只是这过程颇有些不痛快,整个晚膳期间,他都沉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反观蓝羽,倒是神色如常,细嚼慢咽,仿佛丝毫未察觉他的不满。这般对比,更让萧景玄心头火起,用完膳后,竟是连句交代也无,甩袖便离开了兰汀水榭。
他前脚刚走,后脚兰汀水榭的下人们便动作利落地将他留在此处的些许物品——几卷闲书、几件常服、一套茶具等,悉数整理好,不出片刻就送回了凌霄院。效率之高,仿佛生怕送慢了,这位殿下又会寻个由头折返回来。
夜深人静,蓝羽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望着明显空旷了许多的房间,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她微微蹙眉,萧景玄在此不过宿了几晚,地铺而已,怎的自己竟有些不习惯了?她迅速摒弃了这不合时宜的杂念,转而思索起晚膳前萧景玄带来的消息。
他说,今日刘权主动去了御书房请罪。刘权声称自己刚得知县主遇刺一案竟牵扯到其已故的岳父卢奇然,虽辩白自身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念及妻子毕竟是卢奇然之女,自觉有失察之责,故而甘愿领罚。陛下果然顺水推舟,对其一番申饬,罚没了半年俸禄,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弃车保帅,断尾求生。”蓝羽心中冷笑。这般处置,虽未动刘魏根基,但能借此机会将他在地方州县的羽翼剪除一番,也算小惩大诫,出了口恶气。想到此,心中那份因房间空旷而起的微妙不适,倒也消散了几分,渐趋平静。
翌日,往常总会准时前来探望的徐莹并未出现,倒是孙伊依过府来访。
蓝羽靠坐在窗边的卧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孙伊依细细端详她的面色,见虽仍带些病后的苍白,但比之前已好了太多,遂放下心来,柔声道:“妹妹总算是恢复了些气色,真是万幸。”
蓝羽含笑回应:“有劳姐姐挂心,还要多谢姐姐之前赠的那些珍贵药材。”
“妹妹与我何须这般客气。”孙伊依摆摆手,在她身旁坐下。
接着,孙伊依便细致地问起蓝羽的饮食调理、伤口愈合情况,言语间关怀备至。蓝羽也一一耐心作答。两人看似闲话家常,语调舒缓,但蓝羽却敏锐地察觉到,孙伊依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那关切的话语底下,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踌躇。
直到将能问的、能聊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孙伊依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目光微垂,显然心中仍有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蓝羽心知肚明,却也不急,只安静地等待着,顺手为她续了杯热茶。
终于,孙伊依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眼,声音比方才低了些,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试探:“妹妹……可知那位北狄来的公主?”
蓝羽闻言,眼眸微动,轻声问道:“姐姐说的,可是那位名叫萨仁的北狄公主?”
孙伊依点了点头,眉宇间染上一抹难以掩饰的忧色与些许不赞同:“正是。这位公主……容貌确实明艳夺目,只是……行事作风颇为大胆,似乎并不在意我们中原的男女大防之礼。”
蓝羽了然,语气平和:“我前些日子倒是听徐姐姐提过两句,但并未亲眼见过。姐姐也知道,北狄使团抵达那日我便受了伤,至今都未曾踏出过这院子半步,对外间之事,所知甚少。”
孙伊依自然知晓蓝羽并未见过萨仁公主,她今日前来,意不在此。她犹豫了片刻,指尖微微收紧,终是低声问出了盘旋在心口的问题:“那……妹妹近日,可曾听闻殿下提起过这位萨仁公主?”
蓝羽摇了摇头,神情坦然:“王兄这几日忙于接待北狄使团,协调案件后续,多是早出晚归。我伤势未愈,精神不济,与他碰面说话的时候都少,并未听他提起过这位公主。”她顿了顿,看向孙伊依,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切,“姐姐如此问,可是这位萨仁公主……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孙伊依见蓝羽确实不知,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倒也不是什么不妥……只是,这几日,这位萨仁公主几乎是……天天想方设法跟在景王殿下左右。无论是游览京中名胜,还是参与宫中饮宴,她总是……格外主动。而且,言行举止间,有时……过于亲近了些,不甚顾忌旁人眼光。”
蓝羽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孙伊依今日前来,吞吞吐吐所为何事了。见她说到后面,脸颊微红,有些难以措辞,便主动将她未尽之意点破,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姐姐的意思是……怀疑这位萨仁公主,有意想要嫁给我王兄?”
孙伊依的脸色明显黯淡了几分,她微微吸了口气,似在平复心绪,才低声道:“陛下曾有言在先,允诺萨仁公主可在大晟的适龄男儿中自行挑选夫婿。我……我是担心,若这位北狄公主当真选了景王殿下,以她的性情,妹妹日后在府中的日子,只怕要难过了。”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忿,“况且,这位公主不仅言行傲慢,待人亦是无礼。那日宫宴上,她便流露出轻视我大晟闺秀之意,还曾直言……看不上那些文弱书生,嫌他们不够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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