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日,蓝羽的生活大抵如此。徐莹一得空便上门找她学习棋艺,热情不减。和谈已进入正式磋商阶段,萧景玄虽搬入了兰汀水榭,却仍是早出晚归,除了偶尔能一同用个早膳,其余时间几乎照不着面。蓝羽起初那点关于“不便”的担忧,在如此规律的作息下,也渐渐消散,生活似乎并未因他的入住而产生太多涟漪。
到了第六日,萧景玄倒是难得早早回府。他踏入院门时,蓝羽正在书房教导徐莹棋艺。徐莹基础薄弱,性子又跳脱,并非能静心钻研之人,几日下来进步缓慢,一些基本规则仍时常混淆。好在蓝羽耐心极佳,每每她出错,总能不厌其烦地细细讲解。
萧景玄听到书房内的对话声,并未直接过去,而是先回了西厢房更换常服,随后才信步走向书房。这书房,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踏入。此前他来兰汀水榭,多是在主屋寻蓝羽,倒未曾仔细打量过她这方小天地。
目光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琴案,想必她此前时常在此抚琴。萧景玄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心想,以她那清冷的性子,抚琴大约也并非出于酷爱,只是依照世家女子必备的修养罢了。
抬头望去,墙上挂着几幅临摹的山水画,笔法尚显稚嫩,看得出功底不算深厚,但画中意境与用色却别有一番灵秀之气。他回京后知晓柳大家时常过府指点,看来她于此道确实下了些功夫。书案旁的青瓷画缸里还卷放着一些字画,他随手取出一幅展开。
这幅亦是山水临摹,却比墙上的精进许多。画中山色空蒙,水波不兴,意境悠远恬淡。下方的题诗更引他注目——《山居秋暝》。诗句清新生动,与画境相得益彰。这诗他从未听过,莫非是阿羽自己所作?
他不禁又想起她那首惊才绝艳的《满江红》。当初韩烨信中只含糊提及她因一首边关词获封县主,回京后才得知具体内容。那词句气魄雄浑,格局宏大,将边关烽烟与将士豪情抒写得淋漓尽致,令他亦为之震撼。只是……他也知晓,那首词是由林文轩亲手题名。思及此,心中难免泛起一丝陈年的酸涩。
然而,蓝羽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过此事。是她觉得不值一提,还是……顾虑他的感受?萧景玄暗自叹息,恐怕是前者居多吧。她虽愿意信他,两人关系缓和,不再如初时那般剑拔弩张,偶有亲密,偶尔也会流露出羞赧之态,但他感觉得到,蓝羽更多是在“接受”——接受他的靠近,接受他的安排,却并未像他这般,全然投入、不计得失地付出。
他将画轴小心卷起,复归原处。又环顾书架,上面许多书籍都有翻阅过的痕迹。他随手抽出一本,是记载各地风物的杂记,书页间并无批注,想来她只是用作闲暇消遣。
走到书案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他今日让人搬过来的部分公文。他坐下,开始处理未完的事务。然而,书房与主屋相邻,他耳力又极佳,蓝羽与徐莹的对话声清晰地传来。徐莹嗓音清亮,偶尔带着困惑的提问;蓝羽的声音则始终温和,耐心解答,听不出半分不耐。他能感觉到,蓝羽是真心喜欢与徐莹相处。徐莹心思单纯,待蓝羽颇有几分赤诚,蓝羽与她在一处时,似乎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轻松与真切的笑意。
萧景玄便这般,一边听着隔壁传来的絮絮低语,一边批阅着手中的公文,竟也不觉得嘈杂,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感萦绕心头。直到听见徐莹告辞离去的声音,他才放下朱笔,从书房中踱步而出。
蓝羽自然知晓萧景玄何时回院。她的警觉性足以掌握院中动静,只是萧景玄未曾过来,想必是顾及徐莹在此,有意避嫌。徐莹一走,那沉稳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清晰传来。
萧景玄步入房中时,蓝羽正在收拾棋盘。他唇角微扬,道:“没想到阿羽还是位诲人不倦的好先生。”
蓝羽脸上带着些许小得意,坦然接受夸奖:“那是自然。”她将最后一枚棋子归位,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和谈之事已近尾声了?”
“基本已定。”萧景玄在卧榻另一侧坐下,顺手帮她整理棋罐。
“那北狄使团是否即将返程?”
“约莫还需停留十来日。毕竟路途遥远,朝中后续还安排了些文化交流、商贸洽谈的行程,总要让对方不虚此行。”
蓝羽心想也是,这时代交通不便,使团跋涉月余而来,公事办完,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促进一下“双边关系”。
萧景玄略带好奇地问:“这徐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钻研起棋艺来了?以往她来,不都是拉着你打拳舞剑么?”
提起这个,蓝羽来了精神,笑道:“她家里为她相看了太傅家的二公子端木容与。我在麓山书院时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还曾对弈一局。徐莹知他喜好棋道,便想学着些,日后也好多些共同语言。”
萧景玄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那她这番努力,恐怕要白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