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的目光在乐仪身上停留片刻,又环顾了一下这个明显有孩子长期居住痕迹的公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或许是赞许?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苏哲啊,”他的声音洪亮,带着长辈特有的口吻,“我没看错人,你果然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能把女儿接回来自己照顾,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夸奖在此情此景下,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窘迫和尴尬。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父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我、以及旁边的苏谦和乐仪之间扫过,旧事重提:
“你看,现在乐仪也回到你身边了,谦谦也在这里。多好的两个孩子……苏哲,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和晓荷一起,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着眼前这个一心为女儿打算的老人,再看看那两个因为大人之间复杂关系而被无形牵扯到一起的孩子。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无奈,甚至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对眼前这混乱局面的自嘲,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
“白叔叔,我和晓荷……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
白父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似乎从我无奈的神情中读到了最终的答案。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强求。
“行了,你忙吧,我先走了。”他说着,对乐仪和蔼地笑了笑,“小朋友,再见。”
门被轻轻关上。
白父离开后,公寓里骤然安静下来。方才那短暂又突兀的会面,像一块石头投入乐仪平静的心湖,漾开了层层疑惑的涟漪。
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由白父带来的那股无形的压力。乐仪抬起头,小声问我:“爸爸,苏谦为什么喊你爸爸?”
她放下手中的拼图,走到我身边,仰起小脸,那双酷似玫瑰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直白的担忧:
“爸爸,”她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是不是要和白阿姨结婚?像傅叔叔和妈妈那样?然后……我就要和小哥哥住在一起了吗?”
我的心被这个问题刺了一下,立刻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双手轻轻握住她小小的肩膀,用无比清晰和肯定的语气回答:
“没有,乐仪。爸爸不会和白阿姨结婚,这里就是你和爸爸的家。”
我看到她眼中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但那份关于“小哥哥”的疑惑依然存在。我知道,不能再回避了。必须趁这个机会,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以一种尽可能温和、积极的方式,嵌入她的世界。
我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将她揽在怀里,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开始解释:
“乐仪,爸爸要告诉你一件事。苏谦。他……是你的亲哥哥,爸爸的儿子。”
她在我怀里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赶紧继续,语气放缓,强调着“增加”而非“分割”:
“你知道吗?这不是说有人要来抢走爸爸对你的爱。恰恰相反,这是你多了一个人来爱你。以前,是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爱乐仪,对不对?”
她懵懂地点点头。
“现在呢,除了爸爸,还多了一个哥哥也会来爱乐仪,保护乐仪。你看,从两个人,变成了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爱你了,这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刻意重复着“三个人爱你”,试图用数字的叠加来冲淡她可能感到的被剥夺感。我必须让她明白,爱不是一块固定大小的蛋糕,分给别人自己就少了;爱像是源泉,可以不断涌出,滋养更多的人。
然而,在我的心底,那份对乐仪深刻的愧疚和想要补偿的强烈意愿,让我做出了一个看似公平、实则偏袒的决定。 我深知苏谦的出生本身对乐仪就是一种伤害,我绝不能让她再感到一丝委屈。
于是,我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和无措的苏谦,语气变得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要求:
“苏谦,你过来。”
他听话地走近几步。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是哥哥,比乐仪大,是男孩子。所以爸爸要求你,以后任何事情,都要谦让妹妹,保护妹妹。你能做到吗?”
苏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里正盯着他的乐仪,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清晰地划下了一条界线:在这个新组建的、非常规的家庭单位里,乐仪是那个需要被倾注更多关注、被无条件偏爱的中心。而苏谦,从他踏入这个家门开始,就被赋予了“哥哥”的责任——谦让与保护。我试图用这种看似“公正”的分配角色,来弥补家庭结构剧变带给乐仪的创伤,尽管这对苏谦而言,或许并不完全公平。
我紧紧抱着乐仪,感受着她小小身体的温度,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对女儿的无尽怜爱,对现状的无奈,以及一种决心,要用这种略带偏斜的方式,为她撑起一个尽可能安稳的童年。而苏谦,这个意外到来的儿子,我也将努力去爱他,只是这份爱里,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太多的责任与一份对乐仪无法言说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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