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声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她小小的嘴唇轻轻嚅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极其模糊、却像羽毛般清晰搔刮过我心脏的呓语:
“妈妈……”
那声音很轻,带着梦境特有的模糊和鼻音,却像一颗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酸楚的涟漪。
紧接着,她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伸出被子,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然后又喃喃地,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
“妈妈……你别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我缓缓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久久地凝视着女儿。她梦里那份无法掩饰的渴望与失落,像一面最真实的镜子,照见了孩子内心最深处的需求。
我忽然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我给予多少父爱,都无法填补“母亲”这个角色在她心中留下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空缺。
也许,黄亦玫一个独立的个体,选择追求自己的生活,在成年人世界的逻辑里,有其缘由。在我女儿这声声无助的梦呓里,我无法不去想,一个母亲在孩子心中的重量,是任何道理和借口都无法轻易抹去的。它是如此重要,如此根本,它的缺失,会在孩子最不设防的睡梦中,露出最真实的伤口。
我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伸出被子的小手,那软软的、温热的小手。她似乎感受到这份触碰,渐渐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开,重新沉入安稳的睡眠。
而我,就那样坐在地上,守在床边,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怜爱和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无奈。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如此沉重,又如此令人心碎。
这真是一个被悲伤与决绝笼罩的会面。我以探病的名义,终于在一家私立医院的走廊里见到了黄亦玫。
黄亦玫瘦了很多,曾经丰润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像两团无法化开的墨。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断裂。然而,在这极致的憔悴中,她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异样的、近乎灼人的光。
“你来了。”黄亦玫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傅先生……情况怎么样?”我斟酌着词语。
她转过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又像是穿透了一切,看到了一个我无法触及的维度。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医生说了,最多……只剩下三个月。”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激起一片寒意。我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或是询问治疗细节,寻找一丝希望。
但黄亦玫没有给我这个机会。黄亦玫猛地转回头,那双燃烧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磐石般的坚定。
“苏哲,”她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我不在乎还有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只要他还在一天,我们就要相爱一天。一分,一秒,我都不想浪费。”
我太了解她了。黄亦玫,她从来都是这样,爱起来就像扑火的飞蛾,倾尽所有,不问明天。当年她爱我时如此,如今爱傅家明,更是如此,甚至更为炽烈,因为这爱,被加上了生命的倒计时。
她整个人,已经彻底陷入了名为“傅家明”的爱情旋涡里。她的整个世界,已经收缩到了那间病房,收缩到了那个男人所剩无几的时间里。
我看着黄亦玫倔强而单薄的背影,知道此刻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第一次直面死亡的黄亦玫,痛苦又迷茫。她找到了Tina。因为她即将面对的,Tina都经历过。
Tina曾经在老顾生命垂危的时候,毅然辞掉工作,到香港专门陪在老顾身边,直到老顾安然离开。
玫瑰问Tina,她陪伴老顾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Tina 说,很残酷,也很美好,全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开会、投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和老顾在一起那么多年,只有那段日子才知道什么叫二人世界。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她依然爱他。靠近死亡的时候人能更清楚自己的感情。
Tina的话仿佛让玫瑰看到了她和傅家明的结局,也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决定全心全意陪伴傅家明度过最后的时光。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黄亦玫身上那种悲壮而无悔的气息,构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黄亦玫去找医生了,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傅先生,能否告诉我,你……究竟爱上了亦玫什么?”
“一见钟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润,像大提琴的尾音,在暮色中缓缓荡开。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溯那个决定性的瞬间。
“我一直在等待那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黄亦玫一出现,世界仿佛被点亮了,我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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