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更生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目光惊愕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我半跪在地上,衬衫前襟被泪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黄亦玫瘫坐在一旁,长发凌乱,妆容被泪水晕开,正慌乱地用手背擦拭脸颊;而苏乐仪则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小脸哭得通红,还在不住地抽噎。
更生姐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从黄亦玫红肿的双眼,移到我疲惫的神情,最后落在乐仪倔强的小脸上。
我轻轻松开乐仪环在我脖子上的小手,站起身。房间里弥漫的悲伤气息尚未散去,更生姐依然站在门口,目光温和而复杂地看着我们。
我走进与黄亦玫卧室相连的洗手间。熟悉的摆设让我无需寻找,便准确无误地从架子上取下了她那块柔软的米色毛巾。冰凉的水流从龙头涌出,浸透棉质的纤维,我轻轻拧干,让毛巾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湿润。
回到房间,我将温凉的毛巾递给仍坐在地上的黄亦玫。她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接过,敷在红肿的眼睛上。那方湿润的棉布仿佛暂时成为了她的庇护所,让她得以在它的遮掩下,整理那些汹涌而未能完全平复的情绪。
接着,我拿起乐仪专用的小毛巾,同样浸湿、拧干。我蹲下身,捧起女儿哭得通红的小脸。“闭上眼睛,乐仪。”我轻声说。她乖巧地合上眼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我极轻、极仔细地用毛巾擦拭她湿润的脸颊,拭去那些混合着悲伤与渴望的泪痕。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整理好乐仪的仪容,我顺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做完这一切,我才站直身体,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份沉重暂时压下。
黄亦玫也站了起来,她已经取下毛巾,虽然眼眶依旧泛红,但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她将用过的毛巾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有些发白。
更生姐适时地让开了门口的道路,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理解。
我们三人——我牵着乐仪的手,黄亦玫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沉默地走出这个刚刚经历了情感风暴的房间,向着客厅走去。
空气里飘浮着细微的尘埃,以及一种不知如何打破的静谧。乐仪的小手依然紧紧抓着我的手指,她偶尔抽一下鼻子,是哭泣过后的余韵。黄亦玫则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暮光中显得有些疲惫和疏离,刻意避开了与任何人的目光接触。
脚步声轻轻响起。更生姐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壶新泡的茶。她将茶壶轻轻放在茶几上,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谨慎地流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黄亦玫身上。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日常感,试图驱散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沉重:
“我刚忙完回来,”她说着,像是在解释自己的出现,“爸……没事了吧?一切都还好吗?”
她的问题问得小心翼翼,既表达了关心,又避开了直接提及任何可能引发新一轮情绪波动的话题。她是在试探,试探这场风暴是否已经过去,试探这个家是否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黄亦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却没有看向更生姐,而是落在自己交叠在膝盖的手上。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平静,简短地回答道:
“嗯。爸休息了。”
这五个字之后,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更生姐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她默默地倒了几杯茶,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茶香,试图温暖这个有些清冷的黄昏。
更生姐轻轻放下茶壶,转向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确定:“苏哲,你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
我点了点头,这个空间确实需要一些独处的时光来消化刚才汹涌的情绪。“好。”我应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站起身,沙发发出轻微的声响。乐仪却突然松开了我的手,小小的身子往黄亦玫那边靠了靠,仰起脸,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持和温柔:
“爸爸,我想陪着妈妈。”
黄亦玫闻言,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女儿,眼底瞬间又涌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她伸手将乐仪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孩子的头顶,没有说什么,但那是一个无声的应允。
我看着她们母女相拥的画面,心中百感交集。乐仪的选择像一道微光,照亮了这个略显沉重的黄昏。我轻轻拍了拍乐仪的肩膀,又对更生姐点了点头,算是最后的交代。
转身走向玄关,脚步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能感觉到身后三道目光——更生姐的沉静,黄亦玫的复杂,还有乐仪那双清澈眼眸中纯粹的依恋与抉择。
手握住微凉的门把,轻轻拉开。门外,夕阳的余晖将世界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与门内略显昏暗和伤感的气氛恍若两个世界。我没有回头,轻轻带上了门,将那满室的纠葛、泪水和新生出的微小依靠,暂时关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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