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找回主动权:“但是林家……”
“林家是商人。”黄亦玫再次打断我,语气笃定,“林薇的父亲更是老派的商人,他比我们更看重利益。只要这个项目能给他们带来足够丰厚的回报,他们不会,也不敢在其中动什么不该动的手脚,因为那会损害他们自己的信誉和长远利益。至于林薇……”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她或许会说些不中听的话,或许会试图用那些过往来扰乱视线,但那又如何?只要合同条款清晰,权责明确,利益分配合理,她个人的那点小情绪,影响不了大局。相反,如果我们因为她而退缩,反而会让她看了笑话,觉得我们苏家,或者说我黄亦玫,格局太小,不堪一击。”
这一番话,彻底将我震住了。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妻子。她还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但此刻,这张脸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属于艺术家的感性光芒,也不是属于妻子的温柔依赖,而是一种我只在最顶尖的谈判对手或商业伙伴脸上见过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性与洞见。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庇护、为我打理后花园的玫瑰,她已经拿起武器,走到了我所在的战场上,并且,用一种我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在排兵布阵。
她考虑的是产业链短板,是利益最大化,是合同条款,是商业信誉。而我,却还在纠结于过往那点男女情愫的尴尬。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我心中翻涌。有震惊,有陌生,但更多的,是一种汹涌而来的、无法忽视的欣赏,甚至是一丝……敬畏。
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她。
是啊,在商言商。这是我自己信奉多年的准则。怎么轮到自己的妻子践行时,我反而首先跳出来,用“关系尴尬”这种非商业的理由来反对了呢?
是因为觉得她的领域不该在这里?还是因为,她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和掌控,让我感到了不安?
我沉默了。脸上的愠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我重新审视着黄亦玫,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外表,看清她内心那片他已然感到陌生的疆域。
黄亦玫看着我神色的变化,知道我听进去了。她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持:“老公,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要跟你争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做好了,不仅能带来可观的利润,也能让你看到,我真的可以帮你,可以和你一起,把苏氏带得更远。”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环抱在胸前的手臂,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恳切:“相信我一次,好吗?在商言商。如果后续评估确实风险过大,或者林家提出的条件不合理,我会立刻终止接触。但在那之前,请不要因为林薇这个人,就否定掉这个可能性。”
我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臂上那只手。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我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笼罩下来,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黄亦玫没有去开灯,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最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抬起另一只手,覆在黄亦玫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细节的追究,只有一个简短的“好”。
但这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它代表着默许,代表着放手,更代表着,我开始真正地,将黄亦玫视作一个可以独立决策、并肩前行的商业伙伴。
黄亦玫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她知道,这一关,她算是过去了。而且,她赢得的不只是一个项目的自主权,更是我对她能力的重新认知和定位。
“谢谢。”她轻声说。
我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用谢我。是你自己……说服了我。”我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看来,我需要重新学习一下,如何与‘黄总’相处了。”
黄亦玫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达成目标的喜悦,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苏董客气了。”她俏皮地回了一句。
昏暗的光线中,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某些东西在无声中悄然改变。界限被打破,新的秩序正在建立。而对我而言,回家路上的那些沉重疑问,虽然并未完全消散,却已转换了性质。我不再只是疑惑和不安,更多了一种面对未知挑战时的审慎,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激发出的斗志。
我的妻子已经亮出了锋刃,我自然,也不能落后太多。
夜色,像一块吸饱了墨汁的厚重丝绒,沉沉地覆盖下来。苏宅二楼的书房,是这片沉暗里唯一顽固亮着的岛屿。冷白色的灯光从设计简洁的吊灯上流泻而下,将红木书桌的纹理照得清晰分明,也勾勒出桌旁两人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专注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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