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苏家老宅院墙外那几棵百年香樟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驾驶着那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老宅门前。车内,黄亦玫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投向窗外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后座上,乐瑶正叽叽喳喳地向乐仪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乐仪温柔地听着,偶尔抬手替妹妹理一理微乱的发梢。
“到了。”我轻声说道,熄了火。
黄亦玫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每次回老宅,她都会精心打扮,今日特意选了件墨绿色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枚素净的珍珠胸针,端庄得体。
车门刚打开,乐瑶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了出来:“奶奶家到了!”
乐仪随后下车,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间尽是黄亦玫年轻时的神采,却又比母亲多了几分疏离与清冷。她伸手牵住蹦蹦跳跳的妹妹,轻声叮嘱:“瑶瑶,在老宅要安静些,别吵到奶奶休息。”
就在这时,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福伯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看见我们,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少爷,少奶奶,小姐们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老宅特有的温吞,目光在我身旁的黄亦玫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垂下。这个称呼经年未变,尽管其间世事早已翻云覆雨。
“福伯,母亲在吗?”我牵着乐瑶的手,踏上那三级石阶。
“在的,在的,老太太一早就盼着你们来呢。”福伯侧身让开通道,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穿过门廊,便是老宅的前庭。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因年代久远而泛着青光,庭院中央那棵百年银杏刚抽出嫩绿的新芽,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西厢房前的紫藤花开得正盛,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垂落下来,随风轻轻摆动。
“爸爸,你看!”乐瑶指着廊檐下那只精致的鸟笼,“那是不是画眉鸟!”
我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正厅方向。那里,苏老太太应该已经端坐在她惯常的位置上,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妈。”我率先踏进客厅,轻声唤道。
苏老太太果然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膝上搭着条薄毯。她今日穿了件深紫色的绸缎上衣,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听见我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随即转向我身后的黄亦玫和两个孩子。
“奶奶!”乐瑶欢快地扑了过去。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她伸手搂住小孙女,语气里满是宠溺:“哎哟,我的小瑶瑶,让奶奶看看长高了没有。”
“长高了两厘米呢!”乐瑶骄傲地挺直腰板,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在美术课上做的陶土胸针,送给奶奶的!”
老太太接过那个略显粗糙但充满童真的礼物,眼里闪过真正的喜悦:“我们瑶瑶真能干。”
这时,乐仪才缓步上前,轻声问候:“奶奶。”
老太太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大孙女,语气平和了许多:“乐仪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在大学里还适应吗?”
“挺好的,奶奶。”乐仪微微一笑,在老太太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最近在准备期末论文,是关于宋代瓷器的。”
“哦?”老太太似乎来了兴趣,“苏家祖上就收藏瓷器,改天让你福伯带你去库房看看,那里还有几件不错的藏品。”
黄亦玫静静地站在我身侧,直到这时才轻声开口:“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抬眼看了看黄亦玫,语气平淡:“老样子,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们坐吧,别站着了。”
我拉着黄亦玫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福伯适时地端上茶来。那套青花瓷茶具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总是用这套茶具招待客人。
“小谦还有几天才回来?”老太太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黄亦玫。
“就快放假了,妈。”我放下茶杯,“春节前肯定能赶回来看您。”
老太太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上那个镶银边的相框——里头是白谦在斯坦福图书馆前拍的照片,笑得意气风发。
“还是孙子贴心,知道时时记挂着奶奶。”她的话说得轻,落在厅里却有了分量,“乐仪也大了,将来总是要嫁人的;瑶瑶还小,不懂事。只有小谦,是咱们苏家未来的指望。”
黄亦玫正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从容。只有搭在膝上的左手,指节微微泛着白。我知道,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次,每次都需要极大的克制才能保持沉默。
乐仪垂下眼帘,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奶奶对孙子和孙女的喜爱从来泾渭分明。
“晓荷呢?”老太太忽然问,像是刚刚想起这个人。
“白小姐在厨房盯着炖品。”福伯低声回话,“说是老太太最近咳嗽,特地炖了川贝雪梨。”
老太太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她总记得我爱喝什么,也知道该怎么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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