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哈尔滨城。松花江上升起的水汽在熹微的晨光中变幻着形状,远处农庄传来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在宁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清脆。林默站在东北局新建成的农业指挥中心顶层,手持高倍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田野。镜筒里,半个月前还是一片金黄麦茬的土地,如今已泛起新绿——玉米苗已长到一尺来高,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大豆展开三片真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这是一幅充满希望的画面,但林默的目光依然锐利,他知道,这只是漫长战役的开端。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农业局技术科长王振华快步走上指挥台,腋下夹着一沓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文件。“林工,全省秋粮长势监测报告出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但眉宇间仍有凝重之色,“一类苗占68%,二类苗28%,只有4%的三类苗需要补种。更可喜的是,‘抗旱二号’玉米表现出色,在近期少雨的情况下依然长势良好。”
林默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即翻看。他望向远方,江对岸的田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水墨画。“振华,你觉得这个数据准确吗?”他缓缓问道,声音沉稳。
王振华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们派出了十二个调查组,每个组调查了三个县的五十块样地,数据应该是可靠的。”
“应该?”林默转过身,目光如炬,“我要的不是‘应该’,是‘一定’。秋粮是全年收成的最后希望,容不得半点马虎。”他翻开文件,目光迅速扫过那些用钢笔工整填写的表格。当看到“秋粮播种面积突破四千万亩”这个数字时,他才微微点头,但眉头依然没有舒展。“通知各地,从今天起进入‘三秋’关键期。我们要在三十天内,完成夏管、秋收准备,同时开始晚秋作物的播种。这不是一般的任务,这是一场战役,一场必须打赢的战役。”
王振华郑重地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他跟随林默工作已经三年,深知这位领导看似严苛,实则对每一寸土地、每一株庄稼都怀着深沉的情感。
两天后的凌晨四点,双城县红星农场的玉米地里已经人影幢幢。二十名农业技术员手持测量工具,在齐腰深的玉米丛中穿行。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腿,晨风吹过玉米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田野中格外清晰。省农科院的老专家张明德蹲在地头,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玉米叶,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叶脉的纹路。
“小陈,你过来看。”张明德招呼着身旁的年轻技术员,“这个时候是玉米拔节的关键期。你看这叶片,边缘已经开始卷曲,这是缺水的信号。水要浇足,肥要跟上,特别要注意钾肥的施用。”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土壤湿度计,轻轻插入泥土中,刻度表上的指针微微颤动,停在了“18%”的位置。“含水量还行,但只能维持三天。三天后必须再浇一次水,否则会影响幼穗分化。”
年轻的技术员陈志强蹲下身,学着老专家的样子观察着。他是哈尔滨农校毕业的高材生,分配到农业局才半年,但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张老,我明白了。就像人吃饭,不能饥一顿饱一顿,庄稼喝水施肥也得定时定量。”
张明德赞许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孺子可教。不过理论要联系实际,你得多下地,多观察,庄稼会告诉你它需要什么。”
不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在佳木斯农机站,刚刚投产的“丰收牌”多功能中耕机开始发放给各个农场。这种机器可以在除草的同时完成培土、施肥,效率是人工的四十倍。农机手刘大柱第一次操作这样的先进机械,紧张得额头冒汗,但当看到机器平稳地在田间行驶,身后留下一行行整齐的土垄时,他咧开嘴笑了。“这家伙真带劲!一天能管一百五十亩,顶得上六十个劳力!”
刘大柱的父亲老刘头蹲在地头,叼着旱烟袋,眯着眼睛看着儿子操作机器。他种了一辈子地,都是用锄头一下一下刨出来的,如今看到这铁家伙在田里驰骋,心里五味杂陈。“这世道,真是变了。”他喃喃道,不知是感慨还是欣慰。
林默此时正在赶往佳木斯的路上。吉普车在土路上颠簸,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他让司机开慢些,以便观察沿途庄稼的长势。看到有些地块的玉米叶片发黄,他让车停下,走到地边仔细查看。
“这是典型的缺钾症状。”他摘下一片叶子,对着阳光仔细观察,“叶缘焦枯,叶脉间失绿。得赶紧补施钾肥。”随行的技术员赶紧记录下来,表示会立即通知当地农业站。
车继续前行,林默靠在座椅上,闭目沉思。他想起三年前刚来东北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战乱使农业生产遭受重创。如今,粮食产量逐年恢复,但离真正的丰衣足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科学种田不能只停留在口号上,必须落实到每一块土地,每一株庄稼。
水利抗旱的攻坚战是另一场硬仗。7月22日,松花江灌渠开始向秋粮区集中供水。由于近期降雨偏少,部分地区已出现旱情。在水利调度中心,巨大的东北地图上,用红蓝两色标注着各地的旱情等级。红点密布的区域,让人看了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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