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晚晚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办公室。
前一晚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陆寒辰去而复返的身影，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以及那句带着不耐烦却又不容置疑的“安排车送你”，都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去。
她刻意低着头，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但一踏进项目部所在的楼层，那种熟悉的、如同被无形射线扫射的感觉便立刻包裹了她。
比昨天更甚。
窃窃私语不再是压抑的，而是带着明目张胆的指点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看，来了。” “啧啧，脸色不太好啊，昨晚‘加班’太辛苦了吧？” “何止加班，听说昨晚可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呢，就在公司附近那个公园！” “真的假的？陆总亲自去的？” “那还有假？有人亲眼看到陆总的车了！直接把人接走的！” “我的天，这手段……难怪周经理把‘星耀’那么重要的项目都给她了，原来是枕边风吹得好啊……”
污言秽语如同冰冷的污水，劈头盖脸地泼来。苏晚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工位，后背挺得笔直，仿佛那些恶意的揣测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挺直的脊梁有多么僵硬，内心有多么惊涛骇浪。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还如此“详尽”？连公园和陆寒辰的车都被人看到了？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散布？
她坐下的瞬间，明显感觉到旁边工位的同事下意识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仿佛她是什么携带病毒的污染物。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将所有的难堪和愤怒都强行压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完成那份被陆寒辰批得一无是处、要求今天上班前必须提交的修改报告。
她将昨晚最终修订好的版本调出来，再次逐字逐句地检查。加入了陆寒辰指出的算法底层逻辑质疑、数据清洗风险，以及创始人张弛离婚可能带来的股权稳定性分析。报告比初稿厚了将近一半，内容也尖锐深刻了许多。
看着这份凝聚了她心血（以及陆寒辰“指导”）的报告，她犹豫了。
真的要按他说的，抄送给他吗？
这无异于向全公司宣告，她和陆寒辰之间确实有“特殊关系”，她苏晚晚就是靠着这种关系才拿到了项目，甚至完成了工作。
可不抄送……她敢吗？
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她心生畏惧。
正当她内心激烈挣扎时，内线电话响了。是周强。
“苏晚晚！‘星耀’的报告呢？磨磨蹭蹭干什么？全组就等你了！马上发到我邮箱！要是再敢拖延，你这个月的绩效就别想要了！”周强的咆哮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刁难。
苏晚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她移动鼠标，点开邮件界面，将报告以附件形式上传，在收件人栏填上周强的邮箱地址，然后，手指颤抖着，在抄送栏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那个她既熟悉又恐惧的邮箱地址——陆寒辰名字拼音的全拼 @ 公司域名。
每敲一下，都像是在心上扎了一根针。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她一直以来试图维持的、可怜的自尊和界限。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窗跳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整个办公区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后，那些原本还只是窃窃私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哗然。
“她……她居然真的抄送给陆总了？！” “我的天，这么明目张胆？” “这是直接跟周经理叫板啊！仗着有人撑腰，了不起了！” “呸，不要脸！”
周强显然也第一时间收到了邮件。他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他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目光阴鸷地死死盯着苏晚晚，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晚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事已至此，她已无路可退。
周强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砰”地甩上了门。
一整个上午，苏晚晚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油锅里煎炸。周围的议论和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处理“星耀”项目的其他琐事，联系对方公司确认会议时间，但效率极其低下。
中午，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员工餐厅吃饭，只让同事帮忙带了个面包回来，草草果腹。
下午两点多，当她正在核对一份数据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了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陆寒辰。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了邮件。
邮件没有正文，只有她早上发送的那份报告附件，被他回复了回来。附件名称后面，跟着两个冰冷的字：【已阅】。
没有评价，没有指示，只有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两个字。
苏晚晚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她以为自己至少会得到一句……哪怕是嘲讽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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