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了横亘在顾愔面前最现实的一道坎。沃尔特报出的那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铁砧压在心头。仅靠流水线上那点微薄工钱,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两个月,而且期间还不能有任何意外开销——在这鬼地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车间里弥漫的P能量甜腻气味似乎都带着铜锈的味道,流水线永不停歇的轰鸣像是在为帝国铸造金币,而他们这些工人,只是被榨取价值的燃料。
‘需要更快的方法。’ 顾愔在脑中盘算。‘汉斯和埃里希那条线,或许可以再利用一下。’
【“哦?又要去找那个掮客?我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为了我们不被困在这生锈的流水线上,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石中剑的语气带着点不情愿,但更多的是务实。
几天后,顾愔趁着轮休日,再次来到了汉堡鱼市附近那一片混乱的区域。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死鱼的腥臭和码头特有的潮湿气味,但比起埃森工厂区那甜腻锐利的P能量味道,这里反而显得“清新”一些。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治安军——那些穿着灰色制服、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人群的士兵,他们的皮靴踏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发出整齐而压抑的声响。他在熟悉的巷口找到了那个缩着脖子、搓着手的埃里希,他正和一个水手打扮的人低声交谈,看到顾愔后,迅速结束了对话,水手压低帽檐匆匆离去。
埃里希看到顾愔,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精明的算计所取代。“哟!‘舒斯特’?看来在克虏伯混得不错?脸色都比以前红润了!”他嘴上说着恭维话,眼神却在仔细打量着顾愔身上那件虽然陈旧但浆洗过的克虏伯工装,试图看出他此来的目的和价值。
“勉强糊口。”顾愔言简意赅,没有寒暄的兴趣,目光扫过巷口墙壁上新贴的元帅海报,海报边缘被雨水打湿,卷曲起来。“埃里希,我需要钱,快钱。有没有门路?”
埃里希搓着手,嘿嘿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快钱?有啊!码头晚上卸‘湿货’(指走私品),风险大,但一次能顶你半个月工钱。或者,帮人‘送信’,有些信……不太方便走正规渠道。”他说话时,眼睛不时瞟向巷子两端,像只警惕的耗子。
顾愔摇头。这些活计太暴露,与他低调潜伏的原则相悖。远处传来货轮低沉的汽笛声,夹杂着海鸥的鸣叫。“有更……安静点的吗?需要动点脑子,但不是打打杀杀。”他刻意模仿着底层工人寻求机会时那种既渴望又谨慎的语气。
埃里希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几乎贴着顾愔的耳朵说:“动脑子?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认识个‘专业人士’,以前是干私家侦探的,叫奥托·克劳泽。这老家伙路子野,鼻子灵,专接些……不好明说的调查活儿。”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但他挑客户,也挑活儿。脾气怪得像坏了齿轮的老怀表。而且,收费不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愔,伸出两根手指,“介绍费,这个数。”
顾愔没有犹豫,将事先准备好的一部分工钱递了过去。粗糙的纸币带着车间里的金属粉尘气息。
在埃里希的带领下,顾愔在圣保利区一条更深处、连阳光都似乎难以照进的巷子里,找到了一间门脸破旧的钟表店。店门口的木质招牌歪斜着,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钟表”字样。橱窗里摆着几座布满灰尘、指针停在不同时间的座钟,像一群被时光遗忘的沉默哨兵。推开店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店里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停摆的钟表、拆开的机芯和零件,仿佛一个时间墓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金属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穿着沾满油污马甲的老人,正趴在修理台上,借助一盏带放大镜的台灯发出的昏黄光晕,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精致怀表的游丝。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与窗外遥远码头传来的模糊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克劳泽先生,”埃里希谄媚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给您带了个新主顾,鲁道夫·舒斯特先生,有力气,也有脑子。”
奥托·克劳泽头也没抬,只是从厚厚的镜片上方瞥了顾愔一眼,目光锐利得像他手中的镊子。他声音沙哑而冷淡,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有力气的人满大街都是。有脑子的人,得证明给我看。”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指了指旁边一堆杂乱泛黄的文件和图纸,“帮我个忙。这是市政厅档案室‘流’出来的、关于老城区地下管网的部分图纸复印件,模糊不清,还有缺失。我需要你根据现有的城市布局和建筑规律,把缺失的部分,特别是几个关键连接点和可能存在的、未被记录的废弃通道,合理地推断并补全。限时一小时。” 他按下桌上一个布满油污的秒表,发出清晰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如同催命的鼓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