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贵妃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大力猛地将她往前狠狠一拽!她穿着高底绣鞋,重心本就不稳,此刻被沈娇娇这“失足”一扯,哪里还站得住?惊怒交加的尖叫声中,她整个人被沈娇娇拽着,两人如同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断线风筝,在周围一片惊恐的抽气声里,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先后砸进了回廊下方波光粼粼的锦鲤池中!
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池中悠闲游弋的锦鲤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得四处乱窜,搅起一片浑浊。
“娘娘!”
“快救人啊!”
岸上一片兵荒马乱,宫女太监们尖叫着乱成一团,几个会水的内侍手忙脚乱地要往下跳。
冰冷的池水瞬间浸透了沈娇娇全身,华丽的宫装吸饱了水,沉重得像铁块般往下坠。她呛了几口水,肺里火辣辣的,却死死咬着牙关。混乱中,她透过迷蒙的水波和散乱贴在脸上的湿发缝隙,瞥见岸边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身影。
玄色的龙纹常服,袍角用金线绣着狰狞的螭龙,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人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隔着混乱的人影和水汽,看不清面容,却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势无声弥散开来,瞬间压下了岸上所有的喧嚣。
岸上的人终于发现了那道身影,如同沸水里泼进一瓢冰,瞬间死寂。所有人,包括那些正要跳水的内侍,全都僵在原地,继而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跪伏下去,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砖地,大气不敢出。
“陛……陛下!”池中的王贵妃终于被两个内侍七手八脚地拖上了岸,浑身湿透,精心梳就的发髻散乱不堪,赤金牡丹簪歪斜着,珠翠零落,昂贵的海棠红宫装沾满了污泥和水草,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她冻得嘴唇发紫,惊魂未定,一看到岸边那道玄色身影,如同见了救星,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挣扎着指向还泡在水里的沈娇娇:“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这新入宫的沈氏贱婢!她……她蓄意谋害臣妾!是她把臣妾拉下水的!她该死啊陛下!”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和后怕,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御花园里显得格外凄厉。
两个内侍慌忙跳下水,将呛咳着的沈娇娇也拖了上来。她比王贵妃更狼狈,云霞色的宫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湿透的长发黏在脸颊和颈侧,眼尾那抹天生的薄红被水浸得更加明显,像晕开的胭脂,又像委屈的泪痕。她瑟瑟发抖地跪在冰冷的砖地上,水珠顺着发梢和下巴不断滴落,整个人如同暴雨中被打落枝头的娇花,破碎又可怜。
萧珩,这位年轻的帝王,终于动了。
他缓步上前,玄色的靴子踩在湿润的砖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并未理会旁边哭嚎得妆容尽毁、仪态全无的王贵妃,脚步径直停在了沈娇娇面前。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王贵妃压抑的抽泣和沈娇娇细微的、带着水汽的喘息声。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戴着墨玉扳指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凉的手指,捏住了沈娇娇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沈娇娇被迫仰起脸,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那双眼,如同终年不化的寒潭,幽邃、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的面容极其英俊,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眉骨深刻,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但最让沈娇娇心底发寒的,是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审视与探究,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湿透的皮囊,在丈量、在比较……比较她与某个深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影子。
一股清冷而极具侵略性的龙涎香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仿佛浸透在骨子里的淡淡血腥味,随着他的靠近,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他俯视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寸寸逡巡,尤其在看到她眼尾那颗被水浸润得格外清晰的淡褐色泪痣时,停留了许久。那冰冷的指尖,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力道,缓缓摩挲过那颗小小的痣。
“像……”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般的回响,“太像了。”
这短短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牢了沈娇娇的命运。岸上跪着的众人,头埋得更低了。王贵妃的哭声也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更深沉的嫉恨在眼底翻涌。
萧珩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带着血腥气的触碰从未发生过。他直起身,目光淡漠地扫过旁边一身泥水、抖如筛糠的王贵妃,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既湿了身,便回宫更衣。”这话是对王贵妃说的,却连眼角余光都没再给她,“莫污了朕的眼。”
王贵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剧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宫女几乎是架着,仓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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