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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房内,桃红贵女的尖叫、侍女的告饶、宾客的议论,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茶水泼洒的白雾混合着浓郁的花香和脂粉气,弥漫在空气里,令人窒息。李明珠站在混乱的中心,脸色由灰败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晚晴,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精心策划的宴会,彻底沦为一场闹剧,而她,是最大的输家和笑柄!李晚晴那句“王府清净,甚好”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每一次都像鞭子抽在她的脸上!
“够了!”李明珠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喊,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她指着那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桃红贵女和侍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随即,她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李晚晴沉静的脸上,“至于你…李晚晴!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猛地一甩火红的衣袖,如同被激怒的毒蝎,转身踉跄着冲出暖房,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的宾客。主人愤然离席,这场所谓的“赏菊宴”,已然名存实亡。
暖房内陷入一种尴尬的死寂。众人的目光复杂地在李晚晴身上逡巡,有惊异于她棋艺的,有同情她遭遇的,也有依旧带着审视和疏离的。臂上伤口处,那被金铃暖意暂时压下的麻痒感,在李明珠怨毒的嘶喊后,似乎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刺痛。李晚晴攥紧了袖中那枚微凉的金铃,指尖感受着上面古朴云纹的凹凸,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
她无视那些目光,对着暖房内几位神色还算平和、方才并未落井下石的老夫人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身,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月白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沾着几点深褐的茶渍,却无损那份清冷孤绝的气质。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经历过风雨却未曾折腰的青竹。
走出雀台那奢华得令人眩晕的大门,深秋的冷风迎面扑来,带着草木凋零的萧索气息,却奇异地让李晚晴感到一阵轻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清冽的空气,仿佛要将暖房里那混杂的浊气彻底涤荡干净。
门外,她那辆寒酸的青帷小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老车夫依旧耷拉着眼皮,仿佛对门内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李晚晴登上马车,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或好奇或复杂的目光,也隔绝了雀台那金碧辉煌的樊笼。
车轮滚动,碾过平整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车厢内狭小而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袖中金铃随着马车颠簸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金属轻颤。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她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上眼。暖房里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李明珠虚伪的笑脸和怨毒的嘶喊、名花“碧玉勾环”叶尖的焦枯、顾清源审视的目光和最后那句“佩服”、桃红贵女泼来的滚烫茶水、以及…袖中这枚即时出现的金铃。
她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金铃躺在掌心。不过拇指盖大小,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打造,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铃身镂刻着古朴繁复的云纹,线条流畅而神秘,透着一股苍茫久远的气息。最奇特的是铃心,并非寻常的金属小锤,而是一颗同样材质、雕刻成微缩云朵形状的实心小球,被几缕极细的金丝精巧地固定在铃铛内部。难怪它不会发出寻常铃铛的声响,只有极其轻微的震动。
她的指尖细细摩挲着那些云纹。这纹路…为何感觉如此熟悉?她心念一动,抬手轻轻抚上发髻间那支冰冷的玄铁簪。簪身光滑,但内侧…那些极其细微的凹凸触感…她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指腹下的纹路走向。冰冷坚硬的玄铁,温润微凉的金铃…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指尖传来的纹路触感,竟隐隐有…相通之处?!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剧震!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南宫陌的面具、玄铁簪、金铃…这些冰冷坚硬的物件上,似乎都隐藏着某种同源的、神秘的纹路!这绝非巧合!它们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这纹路,又代表着什么?
臂上伤口的麻痒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思绪刺激,猛地加剧了一下,带着一种针刺般的锐痛!她忍不住蹙眉,下意识地用指尖按住伤口的位置。隔着衣料,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肤微微发热,甚至有些肿胀。那妖异的鲜红蔻丹…李明珠那带着剧毒恨意的指甲…这伤口,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金铃带来的暖意似乎只能压制,却无法根除那潜藏的毒性。
就在这时,车窗外传来几声熟悉的鸟鸣。她掀开车帘一角,只见暮色四合的天际,那只灰黑色的玄鸟正舒展着翅膀,不紧不慢地跟随着马车盘旋。它小小的身影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中,像一道忠诚的影子。
看到玄鸟,李晚晴纷乱的心绪莫名地安定了几分。她将金铃紧紧攥回手心,那微凉的触感和隐约的纹路共鸣,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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