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送的猎叉用布套裹好,靠在床边。
腰间,父亲的“清风刃”沉甸甸地贴着身体。
床头小几上,放着四哥的蜜饯纸包和那个装着致命药粉的桐油木盒。
枕边,是母亲亲手硝制的兔毛毯子,柔软温暖。
林溪踢掉鞋子,扑倒在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新被褥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摸着枕边柔软的兔毛,感受着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属于家人的气息和关爱。
十六岁,真好。
有爱她如命的家人,有健康的身体,有天生神力带来的底气,有清晰的目标——学好本事,将来像父亲一样执掌清风镖局,走南闯北!
还有……她脑海中浮现出青梅竹马、温润如玉的邻家少年沈砚哥哥清俊的笑脸……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最甜美的梦,让她沉醉不愿醒。
带着这份被幸福和甜蜜浸透的满足感,林溪的意识很快沉入了温暖、黑暗、安稳的梦乡。
然而,这份安宁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深沉的夜幕下骤然碎裂!
梦境毫无征兆地切换,阴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侵染了一切!
不再是温馨熟悉的青石村,而是后山那片她下午刚刚离开的、此刻却变得无比阴森恐怖的密林!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将月光彻底隔绝在外,只有极其微弱、惨淡的磷火般的光线在扭曲的树干间游移。
压抑的风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声音不再悦耳,反而透着刺骨的阴寒和不祥,仿佛在预示着某种灭顶之灾。
梦里的林溪,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背着“追月”弓,腰挎“清风刃”,警惕而急促地在漆黑的林间穿行。
脚下的腐叶湿滑粘腻,每一步都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突然!
前方浓密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灌木丛中,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的呻吟!
“呃……”
那声音痛苦、虚弱,带着濒死的绝望气息!
梦中十六岁的林溪,心脏猛地一抽,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强烈的同情瞬间压倒了对黑暗的恐惧。
她几乎是本能地拨开那些刺人的枝叶,枝叶刮破了她的手背也浑然不觉。然后,她看到了!
一个男人!
他靠在一棵巨大、扭曲、如同鬼爪般的古树下,浑身是血!
深紫色的锦袍被荆棘和利石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迹、污泥和腐烂的落叶。
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沾满污秽,但即便如此狼狈,也无法掩盖其骨相轮廓的俊美非凡!
剑眉斜飞入鬓,即使紧闭着双眼陷入深度昏迷,眉宇间也残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凌厉与……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令人心悸的贵气?
梦里,十六岁的自己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悸动和同情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理智。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小心翼翼地靠近,颤抖着手指探了探他冰冷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梦中的自己费力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大沉重的男人背起,咬紧牙关,步履蹒跚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朝着家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艰难,男人的头无力地垂在她肩颈处,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着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场景瞬间切换!快得如同被巨力撕扯!
混乱!血腥!刺目的火光!
是林家小院!但不再是温馨祥和的模样!地狱降临!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半边夜空染成狰狞的血红色!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杀——!”
“别放走一个!”
“爹——!”
凄厉的喊杀声、濒死的惨叫声、兵刃猛烈碰撞发出的刺耳铿锵声、房屋燃烧的噼啪爆裂声……无数恐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疯狂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如同地狱的丧钟在耳边疯狂敲响!
林溪的视角如同鬼魅般漂浮着,她看到:
父亲林镇山!那个永远从容儒雅、如山岳般可靠的父亲!
此刻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他手中那柄象征着清风镖局荣耀的精钢长剑已经从中折断,断口狰狞!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用断剑和血肉之躯死死挡在母亲房门前!
数把雪亮的长刀,带着刺骨的寒光,从不同的角度,如同毒蛇般同时贯穿了他魁梧的身体!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满了门框和墙壁!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最后的光芒死死盯着她漂浮视角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不甘,轰然倒下!
“爹——!”
梦中的林溪发出无声的尖叫,灵魂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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