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走回书案后,拿起白天林溪放在那里的“清风刃”。
他拔出短刀,冰冷的刀身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流淌着幽蓝的寒光,仿佛一泓凝固的秋水。
他屈指在刀身上轻轻一弹,刀身发出一声清越悠长、如同龙吟般的铮鸣,在寂静的书房里久久回荡。
“这把‘清风刃’,随爹走过半生,见过血,护过命,也斩过魑魅魍魉。”
林镇山凝视着那泓寒光,眼神复杂,带着追忆,也带着期许,“它饮过仇敌的血,也割断过束缚货物的绳索,救过落难商贾的性命。今日,爹将它正式交予你。”
他目光转向林溪,眼神变得无比郑重,“希望你能真正明白‘清风’二字的含义——持身要正,如清风朗月,光明磊落;出手要快,如清风无痕,迅捷果决;守护要韧,如清风不绝,永不言弃!”
他双手托着连鞘短刀,郑重地递向林溪。
“用它,守护好你自己,守护好你在乎的人,守护好你心中的道义和底线!记住爹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刀是凶器,也是守护之器!今日之事,是你守护之路的开始,也是一次淬炼!不要被它压垮,要让它成为你前行的力量,磨砺你意志的砥石!”
林溪看着父亲递来的短刀,看着那冰冷刀身上映出的自己模糊而沾着泪痕、却又隐含一丝坚定的脸庞。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那包裹着鲨鱼皮的刀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也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和那份如山岳般厚重的托付与信任。
这不再是简单的生辰礼物,这是传承,是责任,是守护的誓言!
“爹,我记住了。”
林溪的声音不再哽咽,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力量感和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会握紧它,守护好我们的家,守护好我想守护的一切!持清风之志,行守护之道!”
她将“清风刃”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锋下,流淌着父亲滚烫的期望和自己崭新而坚定的决心。
昨日的噩梦,今日的杀戮,并未摧毁她,反而如同烈火淬炼,让她这块璞玉,第一次真正显露出属于她自己的、带着守护锋芒的坚硬质地。
那沉重的负罪感,在父亲的话语和这沉甸甸的托付中,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的角落,化作了守护的动力。
自那日山中惊魂与书房夜谈后,林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最后几分属于闺阁少女的懵懂青涩,眉宇间沉淀下一丝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一股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更加刻苦地练习箭术,不再满足于射中固定靶心,而是开始练习移动靶和复杂环境下的速射;打磨力气运用的技巧,反复体会母亲教导的“力发于根,行于腰,贯于梢”的巧劲,推石、举重物时更加注重全身力量的协调;也更加频繁地跟在父亲林镇山身边,学习镖局的事务——清点货物、检查车马、辨认路引、查看地图、甚至学习一些简单的江湖切口和各地风土人情。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提问也更加切中要害。
苏云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明白这是女儿必经的淬炼与成长。
她不再过多地教导纯粹的山林猎杀之术,而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教导女儿辨识各种草药、处理野外创伤、应对蛇虫毒物、以及如何在极端环境下利用身边的一切生存下去等更加实用的保命技能上。
她知道,女儿未来的路,在更广阔、也更凶险的江湖。
“溪儿,娘这里能教你的,不多了。”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苏云娘将林溪叫到院中石桌旁,递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用坚韧牛皮缝制的皮囊,囊口用牛筋绳紧紧束着。
“这里面是娘给你准备的一些应急的东西:上好的金疮药粉、仁心配的解毒丸和清心避瘴丸、驱蛇虫的雄黄粉和硫磺块、火折子、盐巴、一小块火绒、还有一卷特制的、极其坚韧的鱼线。行走在外,万事小心,这些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
林溪接过沉甸甸的皮囊,入手的分量让她感受到母亲沉甸甸的牵挂,心头一暖:
“娘,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苏云娘轻轻抚摸着女儿日渐褪去稚气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和骄傲:
“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爹说得对,你的路,在镖局,在外面。跟着你爹,好好学,多看,多想。”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娘……等你平安回来。”
几天后,清风镖局接到了一趟不算太远、却颇为重要的镖——将一批产自青石村附近深山老林的珍贵药材“云雾芝”,护送至邻郡的府城“云泽城”,交付给一家信誉卓着的大药堂“济世堂”。
这批“云雾芝”是济世堂急需的主药,出价颇高,要求务必稳妥、迅速送达。
“溪儿,”林镇山将盖着济世堂朱红印章的镖单递给林溪,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这趟镖,你跟爹走。押镖的规矩、路线的勘察、风险的评估、沿途的应对、与雇主和收货方的交接,爹在路上慢慢教你。这是你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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