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简从,两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在通往百草郡城的官道上飞驰。燕子李趴在林溪身后,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背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左肩胛骨下方那支淬毒的短箭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紫黑色的毒素如同蛛网,沿着伤口周围的血管向上蔓延,他的嘴唇乌紫,脸色灰败,身体一阵阵发冷。
林溪紧握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一手控马,一手紧紧揽着身后不断下滑的燕子李,心中如同被冰火反复煎熬。燕子李替她挡下的那一箭,那迅速蔓延的紫黑,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上。四哥给的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必须尽快赶到百草堂!那里有最好的药,有经验丰富的药师!
“燕子,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别睡!跟我说话!”林溪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异常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她不断用言语刺激着燕子李的意识,鞭策着身下的坐骑。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四蹄翻飞,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速度已然提到了极限。
“小……小姐……”燕子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剧烈的喘息,“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困……那箭……真他娘的……毒……”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不许睡!听见没有!”林溪厉声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燕子李的体温在迅速流失,搂着她腰的手臂也越来越无力。她只能拼命催动马匹,官道两旁的景物在眼前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黄的色块。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终于,当日头开始西斜,将天边染上一抹凄艳的橙红时,百草郡城那巍峨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到了!燕子!我们到了!”林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奋力冲向城门!
入城,穿街,当那规模宏大、门庭若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复杂药香的“百草堂”金字招牌映入眼帘时,林溪几乎虚脱。她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将几乎昏迷的燕子李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救人!快救人!他中了毒箭!”林溪的声音嘶哑而急切,抱着燕子李冲进了百草堂后堂,顾不得任何礼数。
百草堂不愧是郡城首屈一指的大药堂,立刻有管事和学徒迎了上来。看到燕子李肩头那紫黑色的伤口和乌青的脸色,经验丰富的管事脸色也是一变。
“快!抬到静室!请徐老和擅长解毒的刘师傅过来!备银刀、烈酒、拔毒散!”管事迅速下令,几个学徒立刻上前,小心地将燕子李抬了进去。
林溪被拦在静室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低语,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发觉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双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装着药材交接凭据的革囊,又看了看紧闭的静室门,疲惫和焦虑如同潮水般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静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在静室有过一面之缘的徐长青徐老。他身后跟着一个脸色凝重的中年药师。
“姑娘放心,”徐老看到林溪焦急的面容,温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毒性虽烈,但救治及时。箭头已取出,创口也清理干净,敷上了拔毒生肌的‘玉蟾膏’。刘师傅的‘清心化毒散’也灌服下去了,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蔓延。性命无碍,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方能拔除余毒。”
林溪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连忙扶住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她对着徐老深深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多谢徐老!多谢刘师傅救命之恩!”
“医者本分,姑娘不必多礼。”徐老摆摆手,目光落在林溪风尘仆仆、难掩疲惫的脸上,“倒是姑娘你,一路奔波,又经历惊险,气色不佳。先去交接镖货,然后务必好生歇息片刻。”
林溪强打起精神,谢过徐老,在学徒的引导下,再次来到了后堂那间熟悉的雅致静室。接待她的,依旧是那位身着锦缎长衫、留着三缕长须、眼神精明中带着几分倨傲的孙管事。
孙管事验看了镖单,又仔细检查了木箱封条和清风镖局的火漆印记,确认无误后,脸上才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林姑娘一路辛苦。封条完好,镖货无损,清风镖局果然名不虚传。”他示意伙计开箱验货。
伙计小心地撬开封条,打开装有赤血参的木箱。尽管有厚布和泥封的隔绝,在箱子打开的刹那,那霸道浓郁的甜香依旧瞬间弥漫开来,几株品相完美、暗红如血的赤血参呈现在眼前。
孙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当他拿起一株仔细端详时,眉头却习惯性地微微皱了起来,捻着胡须,拖长了语调:“嗯……品相嘛,尚可。不过林姑娘,这赤血参的年份……似乎比定契时约定的浅了些?你看这芦头(参的根部与茎连接处)的碗口(茎脱落后留下的疤痕),不够密集,药性怕是要打折扣啊。”他又踱到装有雪山灵芝的箱子旁,拿起一片边缘带着天然冰裂纹路的灵芝,指着那完美的形态,煞有介事地说:“还有这雪山灵芝,边缘这‘冰裂’……似乎裂得过于随意了些?灵气怕是有所逸散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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