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酝酿了一整日的暴雨,终于如同天河倒泻,狂暴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在屋顶、地面、窗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响!狂风呼啸着,卷着冰冷的雨水,从被谢珩踹裂的院门和破败的窗棂疯狂灌入,瞬间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屋内每一个人的衣衫。
闪电的光芒一次次照亮屋内惨白的人脸。
柳如烟、李嬷嬷、春杏等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骇人的真相惊得面无人色,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皇帝是幕后黑手?谢相只是棋子?苏家是被冤枉的?这任何一个信息,都足以让她们万劫不复!
谢珩站在肆虐的狂风暴雨灌入的门口,身影在闪电明灭中显得异常单薄和……狼狈。雨水打湿了他昂贵的紫袍,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死死攥着那张已被雨水打湿、字迹开始晕染的薄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再看苏清韫,而是死死盯着那张纸,仿佛要将那几个血淋淋的字刻进灵魂深处!
大内深处……帝心……
薛无影……千面书生……
慈云庵后山……赵敬之……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十年!他像个跳梁小丑!像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刽子手!他以为的权倾朝野,他以为的翻云覆雨,在皇帝眼中,或许只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码!而他谢珩,就是戏台上那个沾满忠臣鲜血、还要背负千古骂名的丑角!
“呵……呵呵呵……” 低沉而压抑的笑声,从谢珩紧抿的薄唇间逸出,带着无尽的苍凉、自嘲和……深入骨髓的绝望!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嘶吼,混合在狂暴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滚!都给我滚出去!” 谢珩猛地转身,对着屋内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柳如烟、李嬷嬷等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赤红的双目如同择人而噬!
柳如烟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有半分邀宠的心思,连滚爬爬地带着李嬷嬷、春杏等人,如同躲避瘟疫般,仓皇逃离了这间如同炼狱般的寒芜苑正屋,连地上的断玉和撕碎的布片都顾不上了。
沉重的破门被狂风狠狠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屋内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双手被缚却挺直脊梁、眼中燃烧着熊熊恨火的苏清韫,以及同样浑身湿透、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紧攥着那张致命纸卷的谢珩。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从破窗和门缝疯狂涌入,抽打在两人身上。烛火早已被风吹灭,只有惨白的闪电一次次划破黑暗,短暂地照亮两张同样惨白、却写满截然不同情绪的脸。
“为什么……” 苏清韫的声音在暴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冰冷,带着泣血的质问,“谢珩……告诉我为什么?!苏家待你如亲子!父亲视你如己出!兄长待你如手足!我……我更是将一颗心都给了你!为何?!为何你要做那把刀?!为何你要亲手将苏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了你的权势?为了你的野心?!还是……你谢珩,生来便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谢珩的耳膜,刺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苏正庭温和儒雅的面容,苏清晏爽朗的笑声,还有眼前这个女子……当年月下梅林,她肩头烙印时的痛楚与信任的眼神……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现、破碎!
“为什么?!” 谢珩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淌,分不清是雨是泪。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苏清韫,那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一步步逼近她,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吼:
“你以为我想吗?!苏清韫!你以为这十年,只有你一人在炼狱里煎熬吗?!!”
他猛地扬起手中那张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的纸卷,几乎要戳到苏清韫的脸上!
“皇帝!是皇帝!!”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他早就忌惮苏家!忌惮你父亲在朝野的清望和在军中的根基!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闭嘴、彻底铲除苏家的理由!而我……我那时算什么?一个刚刚崭露头角、根基浅薄、随时可能被碾死的棋子!”
他猛地抓住苏清韫被反绑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脸凑近她,滚烫的、带着酒气和绝望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那份‘密信’!是皇帝的心腹!内卫统领曹无伤!亲手放到我面前的!他告诉我,要么,我‘大义灭亲’,亲手坐实苏家的‘罪证’,做陛下的忠犬!要么……就等着和苏家一起,被扣上‘同谋’的帽子,满门抄斩,死无葬身之地!!” 他嘶吼着,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谢家!我谢家满门!上百口人!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你要我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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