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晨雾浓重如乳,将前路与来路都吞没在一片朦胧未知之中。
谢珩紧握着苏清韫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拖拽着她在湿滑陡峭的山林间发足狂奔。身后,那戴着弥勒佛面具的蓝衣人与杀手们激烈的打斗声渐渐被雾气与距离隔开,变得模糊不清,却依旧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两人心头。
苏清韫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愿再次沦为阶下囚的意志力强撑着。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肩颈和内腑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再次裂开,剧痛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呻吟,只是被动地跟着谢珩,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前行。
谢珩的状况同样糟糕。手臂上的箭伤不断渗血,湿透了衣袖。连番恶战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着幽暗的火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他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面具人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能挡住那些精锐杀手多久。他只能凭借记忆中对西郊地形的模糊印象和对危险的直觉,朝着“落云坡”的大致方向拼命逃窜。
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步。山林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踩断枯枝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呃……”苏清韫脚下猛地一滑,险些摔倒。
谢珩及时用力拉住她,脚步却不得不缓了下来。两人靠在一棵巨大的、树干上布满苔藓的古树后,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还……还能坚持吗?”谢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低头查看她的情况。看到她苍白脸上渗出的冷汗和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
苏清韫推开他试图搀扶的手,靠着树干勉强站稳,声音微弱却冰冷:“死不了。”
谢珩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最终只是抿紧了薄唇,不再多言。那种刻骨的疏离和抗拒,比任何刀剑都更能刺伤他。他别开脸,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浓雾中,似乎有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窸窣声由远及近。
谢珩神色一凛,猛地将苏清韫往身后一拽,长剑瞬间出鞘半寸,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苏清韫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雾气翻滚,一个模糊的黑影逐渐显现轮廓。并非杀手,而是……去而复返的那个蓝衣面具人!
他依旧戴着那张滑稽的弥勒佛笑脸面具,蓝色的锦袍上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迹,却不见丝毫狼狈,步履甚至称得上悠闲。他手中提着的长剑已然归鞘。
“啧,跑得可真快,差点没追上。”面具人慵懒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戏谑,“看来谢相不仅是朝堂栋梁,这逃命的功夫也是一流。”
谢珩并未放松警惕,长剑依旧半出鞘,冷冷地盯着他:“阁下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路过的热心人罢了。”面具人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了要带你们去落云坡,自然不会食言。刚才那些杂鱼已经清理干净了,暂时不会追来。不过……”他话锋一转,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扫过谢珩流血的手臂和苏清韫惨白的脸色,“二位这状态,怕是撑不到地方了。前面有个猎户废弃的木屋,还算隐蔽,不如先去处理下伤口,歇息片刻?”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但出现的时机和诡异的身份,却让人无法轻易相信。
谢珩沉默着,目光如刀,试图穿透那张可笑的面具,看清后面真正的意图。
苏清韫却忽然开口,声音因虚弱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你认识那群黑衣人?或者说……你与他们是一路的?”
面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低笑:“苏姑娘果然心思敏锐。不错,受的是同一人之托。至于他们是谁……到了落云坡,你们自然知晓。现在,还是先顾好眼前吧。再耽搁下去,下次来的,可就不是刚才那种货色了。”
他话中透露的信息让谢珩和苏清韫心中都是一震。同一人所托?那人到底是谁?竟能调动如此神秘莫测的力量?
谢珩与苏清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虑和警惕。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们伤势不轻,后有追兵,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带路。”谢珩终于沉声开口,收剑入鞘,但全身的肌肉依旧保持着戒备状态。
面具人似乎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在浓雾中准确地找到路径。
七拐八绕之后,果然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一间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旧木屋。推开门,里面积满了灰尘,散发着霉味,但确实空无一人,勉强可容身。
面具人守在门外,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里面有干净的泉水和一些金疮药,应该是以前的猎人留下的。速度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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