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仔细检查了屋内,确认没有埋伏,这才将苏清韫扶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谢珩找到那个盛满清泉的木瓢和一个小陶罐,里面果然有些研磨好的、看起来尚能用的草药粉末。
他走到苏清韫面前,沉默地伸出手,想要查看她肩颈的伤口。
苏清韫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眼神戒备而冰冷:“我自己来。”
谢珩的手僵在半空,眸中瞬间翻涌起压抑的怒气和痛楚。他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的模样,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猛地收回手,将木瓢和药罐重重放在她身边的木墩上,声音硬邦邦地:“随你!”
他转身走到屋子的另一角,背对着她,开始粗暴地撕开自己手臂上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那道狰狞的箭伤。他直接用木瓢里的冷水冲洗伤口,然后抓起一把草药粉末,看也不看便按了上去,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死死咬着牙。
苏清韫看着他宽阔却显得异常紧绷和孤寂的背影,看着他笨拙而近乎自虐的处理伤口方式,心中五味杂陈。恨意依旧汹涌,可方才他不顾一切杀入水牢、一路护着她亡命奔逃的画面,却又如同鬼魅般不断闪现。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艰难地侧过身,解开衣襟,查看自己肩颈的伤口。果然已经裂开,鲜血濡湿了内衫。她咬着牙,用冷水小心清洗。冰冷刺骨,她却觉得比不上心中的寒意。
上药时,因为角度别扭,动作极其艰难,药粉撒落大半。她固执地不肯求助,只是默默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喘息声和清冷的水声。
最终,还是谢珩先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他胡乱地用撕下的布条包扎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到苏清韫那笨拙狼狈却又异常倔强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中的药罐。
“别动!”他的声音依旧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变得极其小心轻柔。他按住她的肩膀(避开了伤口),用指尖蘸取药粉,极其专注地、一点点洒在她的伤处。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冰凉,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两人似乎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苏清韫僵硬地坐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脸上,烧得她不知所措。她想推开他,身体却仿佛被钉住。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汗味,以及一种独属于他的、清冽又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陌生而令人恐慌。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明明是你……”是她苏家血案的推手,是折辱她的仇人。
谢珩上药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她。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的眼眸深邃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痛苦、悔恨、偏执,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疯狂。
“我说过,”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压抑着巨大的风暴,“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拿走……包括皇帝,也包括……你自己。”
这霸道而扭曲的宣言,让苏清韫瞬间如坠冰窟。原来……依旧只是占有欲作祟吗?他救她,与救一件属于自己的、不容他人损毁的物品,并无区别?
巨大的失望和讽刺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心底那丝刚刚萌动的、不该有的动摇彻底粉碎。
她猛地推开他,拉好衣襟,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死寂:“多谢相爷……‘恩典’。”
谢珩看着她瞬间竖起的、比之前更冷更硬的壁垒,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眸中风暴骤起,最终却化为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暗沉。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药罐放回原处。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面具人忽然敲了敲门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喂,里面的二位,叙旧情也好,算旧账也罢,恐怕得先放一放了。有‘客人’到了,数量不少,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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