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晚膳时,她只用了小半碗粥,便推说身子不适,早早熄灯歇下。挽翠和拾红不疑有他,守在外间。
戌时将至。苏清韫和衣躺在床榻上,耳听得外间挽翠和拾红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显然已经睡熟。她悄然起身,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色便服,将头发紧紧束起,脸上蒙了一块同色布巾。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细雪依旧无声飘落,庭院中积雪反射着微光,四下无人。揽月阁位置本就偏僻,戌时之后,更是鲜有人至。
她深吸一口气,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凭借着白日里默默记下的宫苑布局图(来自“烛龙”传承中的零碎信息和她自己的观察),她避开主要的宫道,专挑灯光昏暗、巡逻稀疏的小径和园林阴影穿行。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雪地湿滑,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身形在亭台楼阁、假山树木的掩护下时隐时现,如同真正的幽灵。
有惊无险地躲过两拨巡逻的侍卫,她终于靠近了位于皇宫西北角的浣衣局。这里灯火黯淡,空气中弥漫着皂角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与宫廷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后院的井台孤零零地立在一片空旷的雪地中,旁边堆着些废弃的木盆和搓衣板。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雪呼啸。
苏清韫隐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戌时三刻已到,井台旁空无一人。
是柳如烟还没到?还是……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她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披着厚厚的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从浣衣局一侧的角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井台。
是柳如烟!
苏清韫的心提了起来。她再次确认四周并无埋伏,这才从树后现身,快步走向井台。
两人在井台旁相遇,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对视。柳如烟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娇艳却此刻写满紧张与警惕的脸。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清韫,确认她孤身一人后,才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我乃‘烛龙’暗桩,‘隐蛾’。”
隐蛾!苏清韫心中巨震!她果然是“烛龙”的人!
“执印者信物。”柳如烟伸出手,语气急促。
苏清韫没有迟疑,从怀中取出那枚碎玉璜,摊在掌心。
柳如烟看到那枚以血线缝纫的玉璜,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敬畏,有激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她迅速从自己怀中也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与碎玉璜纹路相似的火焰龙纹!
她将令牌靠近碎玉璜,两者接触的瞬间,令牌上那龙纹的眼睛似乎极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信物无误。”柳如烟松了口气,语气却更加急促,“执印者,谢珩已对你起疑,宫中眼线遍布,此地不宜久留!我长话短说——谢珩手中那半枚玉璜,关乎前朝遗留的一处秘藏,据说内藏足以倾覆天下的财富与……龙脉之秘!幕后黑手所求,极有可能便是此物!”
苏清韫心脏狂跳!果然如此!
“幕后黑手是谁?!”她急声问道。
柳如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潜伏多年,也只窥得冰山一角。对方隐藏极深,势力盘根错节,可能与皇室……甚至与陛下身边最亲近之人有关!谢珩……他或许知情,或许……也只是棋子!”
连柳如烟都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苏清韫的心沉了下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直接问道。
“留在宫中,静观其变,保护好自己和你手中的信物。”柳如烟语速极快,“谢珩那边,我会尽量周旋,替你打探消息。外面的事,有承影……有‘影卫’他们在谋划。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联系我,太危险!”
她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一枚看似普通的、用于固定发髻的银簪塞到苏清韫手中:“若有十万火急之事,将此簪折断,弃于太液池西北角第三块假山石下,我自会知晓。”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芒,似乎正朝着浣衣局方向而来!
“有人来了!快走!”柳如烟脸色一变,猛地将兜帽拉上,转身便向角门疾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苏清韫也不敢停留,将那银簪紧紧攥住,转身便向着来时的方向潜行而去。
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方才柳如烟透露的信息太过惊人。谢珩手中的玉璜,前朝秘藏,龙脉之秘,可能涉及皇帝的幕后黑手……
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她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苏承影!
然而,就在她刚刚绕过一处假山,准备踏上返回揽月阁的小径时,前方转弯处,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挡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挣扎着穿透云层,落在他俊美却冰冷无波的脸上。
谢珩。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
“这么晚了,苏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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