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那件玄色大氅被苏清韫弃于角落,如同丢弃什么沾染了剧毒的秽物。然而,那上面残留的清冽气息与凛冽寒意,却如同无形的蛛网,依旧缠绕在揽月阁清冷的空气里,也缠绕在苏清韫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为何放过她?
这个疑问如同鬼魅,在她闭眼时浮现,在她独处时低语。绝非心慈手软,更非旧情难忘。谢珩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权力与算计的节点上。他的“宽宥”,必然标好了她无法窥见的价格。
这认知让她如坐针毡。揽月阁的宫墙从未像此刻这般,让她感到一种即将被碾碎的窒息。柳如烟那条线已如履薄冰,苏承影音讯渺茫,她困守于此,与砧板上的鱼肉何异?
焦灼如同暗火,在她看似平静的躯壳下日夜焚烧。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找到打破这僵局的方法,哪怕……是飞蛾扑火。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挽翠从尚宫局领份例回来,脸色有些异样,低声对拾红嘀咕:“……说是丞相大人偶感风寒,陛下特意让太医院送了最好的药材去府上,还准了三日休沐……”
谢珩病了?
苏清韫执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那般冷硬如铁、仿佛永远不会被凡尘病痛侵扰的人,竟也会染上风寒?是真是假?若是真……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潜入丞相府,寻找那半枚玉璜,或是其他线索的机会?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带来一阵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潜入丞相府,无异于虎口拔牙!但若成功……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依旧是那副对窗外枯枝感兴趣的模样,耳朵却将挽翠与拾红的每一句低语都牢牢捕捉。
“听闻病得还不轻呢,昨日夜里就发起高热,今日连早朝都未能去……”
“陛下真是倚重谢相……”
高热?苏清韫的心跳漏了一拍。若是高热昏沉,守卫或许会有所松懈?况且,皇帝赏药,府中往来人员必然复杂……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需要确认谢珩是否真的在府中养病,需要知道丞相府此刻的守卫情况,更需要一个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皇宫的方法。
第一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傍晚时分,一名小太监送来一碟御赐的蜜桔,说是陛下念及苏姑娘孤寂,特赐下与各宫一同品尝。在放下果碟时,一枚小小的、裹着蜡丸的果核,滚落到了苏清韫的榻边。
是苏承影!他终于再次联系她了!
趁挽翠不注意,她迅速将蜡丸纳入袖中。内室无人时捏碎,里面依旧是血书小字,信息却让她心头一紧:
**“谢确病,府卫森严,然酉时换防有隙。宫墙东北角,狗洞已通。慎之又慎。”**
谢珩真的病了!苏承影甚至为她规划了路线和时机!宫墙东北角的狗洞……他竟连这个都找到了!
巨大的风险与渺茫的希望交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去,还是不去?
脑海中闪过父母惨死的面容,闪过苏家冲天的火光,闪过谢珩那双冰冷莫测的眼……还有心口那枚沉甸甸的碎玉璜。
她没有退路。
是夜,酉时初。
天色将暗未暗,风雪已停,宫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苏清韫借口白日里看书累了,要早些安置,再次提前熄了灯。
挽翠和拾红不疑有他,守在外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清韫和衣躺在黑暗中,心跳如擂鼓。她仔细回想着苏承影纸条上的每一个字,在脑中反复推演着行动的路线和可能遇到的危险。
酉时三刻将至。
她悄然起身,换上那身深灰色便服,蒙上面巾,将“鱼肠”短匕贴身藏好,那枚银簪和传音石也仔细收妥。最后,她看了一眼被她塞在床底最角落的、谢珩那件大氅,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随即如同暗夜中的影子,再次翻窗而出。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避开巡逻的路线更加熟练。皇宫东北角是杂役房和堆放废旧物品的区域,平日里人迹罕至。她借着建筑物和枯树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潜行,终于在一处爬满枯藤的破旧宫墙下,找到了那个被杂草和积雪半掩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狗洞。
没有犹豫,她俯身钻了进去。冰冷的泥土和碎冰碴沾了满身,通道狭窄而污秽,但她浑不在意。
钻出狗洞,外面是一条堆满垃圾的僻静小巷。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市井特有的烟火与腐朽气息。她迅速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苏承影信息中暗示的路径,向着丞相府的方向潜行。
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穿行在灯火阑珊的街巷阴影中,身形快如鬼魅。越是靠近那座巍峨森严的丞相府,她的心便绷得越紧。
丞相府邸果然守卫森严,朱门紧闭,灯笼高悬,门前侍卫持戟而立,目光如炬。但苏清韫的目标并非正门。她绕到府邸后侧,那里有一处供仆役和采买进出的小门,此刻也已关闭,但守卫相对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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