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里,隐约传来一阵清脆的、带着特有节奏的“拨浪、拨浪”声,由远及近。
是货郎的拨浪鼓!
这声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沉寂的沈家老宅泛起一丝涟漪。王氏第一个从东屋探出头,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盘算着家里还有几个鸡蛋能换针线。沈老太依旧躲在里屋没动静,自打那晚“撞邪”后,她越发阴郁寡言,轻易不出门。
西屋这边,沈老三和林秀娘却瞬间紧张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星落。沈星落正坐在炕沿边,小心地将最后几张叠放好的果丹皮用那块最干净的破布重新包好,包得方方正正。
“落落……真……真要拿去?”林秀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忐忑和期待。那些薄如蝉翼、散发着诱人酸甜香气的红色薄片,在她眼里既是希望,又像烫手山芋。
“嗯。”沈星落将小布包揣进怀里,隔着单薄的粗布衣,能感觉到那柔韧的触感。她站起身,对沈老三道:“爹,您跟我去。”沈老三老实木讷,但有个大人在场,货郎总不会太轻视一个孩子。
沈老三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用力点头:“哎!爹去!爹去!”
沈大牛也想去,被沈星落用眼神制止了。人多眼杂,容易引起沈老太和王氏的注意。
父女俩刚走到院门口,货郎老陈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村路上。他挑着个沉甸甸的担子,一头是些针头线脑、粗盐糖块、劣质胭脂水粉等杂货,另一头则是些收来的山货皮毛、鸡蛋之类。摇着拨浪鼓,吆喝着:“针线——糖块——收山货喽——”
“陈叔!”沈星落清脆地叫了一声,拉着沈老三迎了上去。
老陈停下脚步,放下担子,抹了把汗,看到是沈老三和他家那个瘦小的丫头,脸上堆起惯常的笑容:“哟,是老三啊!落丫头!要换点啥?针线还是盐巴?你家鸡蛋攒几个了?”他显然没抱太大期望,沈家三房穷得叮当响是出了名的。
“陈叔,不换东西。”沈星落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她走上前,在货郎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她没立刻打开,只是将布包凑近老陈的鼻子下方,手指微微掀开一角缝隙。
一股极其浓郁、纯正、带着野果天然清香和诱人酸甜的气息,瞬间钻入了老陈的鼻腔!
老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识地、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猛地瞪圆了!这味道……清甜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酸,层次丰富,馥郁诱人,比他担子上那些劣质糖块和放了不知多久的果脯香气,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仅仅是闻到,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这是……”老陈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小眼睛死死盯住沈星落手里的小布包,“丫头,你拿的啥好东西?快给叔看看!”
沈星落这才不紧不慢地、一层层打开那方小布包。
当那几张薄如蝉翼、色泽深红透亮、如同凝固的琥珀般晶莹的果丹皮完全展露在晨光下时,老陈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收过无数山货,也见过府城大铺子里精致的点心!可眼前这东西……从未见过!这剔透的质感!这纯净诱人的色泽!这隔着布都能闻到的、勾魂夺魄的酸甜香!
“老天爷……”老陈失声惊呼,颤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生怕碰坏了这稀罕物,“这……这是啥?果子皮?咋……咋弄成这样了?”
“果丹皮。”沈星落平静地重复了那个名字,“用后山的野果子熬的,加了点东西。您尝尝?”她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片,递给老陈。
老陈几乎是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那薄薄的一片入口即化,浓郁的、纯天然的酸甜滋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野果的清香完美融合,毫无涩味,甜得恰到好处,酸得清爽开胃,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愉悦的回甘!比他吃过最贵的蜜饯果脯还要好吃十倍!不!百倍!
老陈闭着眼,细细品味着,黝黑粗糙的脸上表情变幻,从震惊到狂喜再到巨大的贪婪!好东西!绝对是能卖大价钱的好东西!府城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小姐们,肯定稀罕死这稀罕玩意儿!
他猛地睁开眼,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一把抓住沈老三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老三!这东西……你们还有多少?!我都要了!全要了!”
沈老三被他抓得生疼,又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看得发慌,结结巴巴地:“就……就这些了……是落落……”
“就这些?!”老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巨大的失望和不甘!他看看布包里那薄薄的几张果丹皮,又看看沈星落平静的小脸,眼珠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丫头!好侄女!”老陈立刻换了副更加热切的面孔,蹲下身,尽量和颜悦色地对沈星落说,“告诉陈叔,这‘果丹皮’真是你做的?用了啥果子?加了啥东西?叔出钱买你的方子!保管让你家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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