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铁柱家的篱笆被撞得哐当响。
三岁的小豆子追着芦花鸡跑过晒谷场,圆滚滚的小短腿儿颠得裤腰直往下滑。
他跑得太急,在苏家院后绊倒牵牛花藤,整个人栽进草窠里。
正揉着膝盖要哭,忽然嗅见一缕清甜——石槽里汪着半槽水,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像撒了把碎金子。
咕咕。芦花鸡在石槽边啄水,小豆子抽了抽鼻子,也学着鸡的模样趴下去。
他舔了舔嘴唇,小手捧起水就灌,喉结动了三下,把半槽水喝得见了底。
小祖宗!铁柱扛着锄头从地头跑回来,正撞见这幕。
他锄头砸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小豆子从石槽边拎起来。
孩子嘴角还沾着水,眼睛亮得像两颗新剥的桂圆。
铁柱后脊梁直冒冷汗——这石槽是苏家老黄牛的饮水处,前两日苏惜棠说这水有灵性,喝了能治牛的瘸腿。
可牛是畜生,人喝了算什么?
苏嫂子!
苏嫂子!铁柱抱着小豆子往苏家跑,粗布裤腿沾满泥点子。
他在院门口跪下,膝盖砸得青石板直响,我家娃不懂事,偷喝了仙水!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命抵给您!
苏惜棠刚掀开门帘,就见铁柱额头抵着门槛,怀里的小豆子正揪他的络腮胡咯咯笑。
她蹲下身,指尖探上孩子的额头——原本身子弱得像根草,总发潮热的小脑袋,此刻凉丝丝的。
再摸手腕,脉息虽弱却稳当,连常年积食鼓起的小肚子都软了下去。
铁柱哥快起来。她伸手扶人,这水无毒,反是孩子的福气。见铁柱瞪圆眼睛,她又轻声道,小豆子从前吃不得干饭,一吃就肚胀,是疳积症。
这水通了他脾胃,你瞧,脸都有血色了。
铁柱抖着手摸孩子的脸。
小豆子正扒他衣襟要奶吃,圆脸蛋红扑扑的,哪有半分病容?
他地哭出声,把孩子举过头顶:老天爷!
我家小豆子好了!
这一嗓子惊飞了院角的麻雀。
消息像长了翅膀,片刻间漫过青竹村的每道篱笆。
日头升到屋檐高时,苏家院外围了二十多号人。
有抱着咳得直抽气的小闺女的,有捧着老母咳血药碗的,还有人把瘫在竹榻上的老叔直接抬来了。
周翠花挤在最前头,发簪歪到耳后,手里攥着块帕子直发抖:苏嫂子,我娘咳了十年,夜里咳得床板都晃......求您给口仙水,就一小碗......
苏惜棠望着围成圈的村民,心里透亮——灵泉虽好,空间里那眼泉一天只能渗三桶水,哪够全村人分?
她提高声音:各位叔伯婶子,不是我吝啬。
这水离了石槽三刻就失了灵气,就算装回家也没用。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周翠花急得直跺脚:那可咋办?
我教你们认药。苏惜棠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个布包。
她抖开布,露出几株晒干的草叶,这是清肺草,长在山后石缝里,叶子背面有白绒毛;这是养胃藤,藤上结小红果。
我前日带铁柱媳妇采了些,熬汤喝能缓咳嗽、消积滞。
人群静了一瞬。
苏老根挤到前头,捏起一片清肺草凑到鼻尖:这草我上山打柴见过!
我也见过!有妇人举着手喊,村东头老歪脖子树底下就有一丛!
苏惜棠笑着点头:明日我带大家去认,记准了模样,往后自家采、自家熬。
窗后,赵金花把窗纸戳了个洞。
她盯着院中的儿媳,指甲掐进掌心——这小贱人,才来三个月就把全村人哄得团团转!
前日送稻种,昨日教腌菜,今日又分药草,当这青竹村是她苏家的?
夜里起了风。
赵金花摸黑溜到院角,晾在竹匾上的药草被风吹得沙沙响。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手撒了把灰土进去——混了脏东西的药草,熬出汤来要是闹肚子,看这小贱人怎么收场!
第二日天刚亮,苏老根带着五六个壮实汉子上了山。
日头偏西时,竹筐里堆得冒尖的清肺草、养胃藤被抬回村。
苏惜棠支起大铁锅,添水、下草、生火。
青烟腾起时,周翠花的娘捧着碗汤凑过来:我先喝!
半碗汤下肚,老太太突然直起腰。
她捶着胸口咳嗽两声,却没像往常那样呕出黑痰。怪了,她瞪圆眼睛,喉咙里没那么扎得慌了!
我家二丫头也喝了!有妇人举着闺女跑过来,她咳得睡不着觉,喝了小半碗,方才在炕上玩了半柱香!
村正老吴头背着手挤进来。
他捧起碗抿了口,眉头渐渐松开:苦是苦,可喝完胸口暖乎乎的。他转身对众人道,苏家嫂子授的药方,就叫青竹良方!
往后谁家有需要,都按这方子采!
赵金花躲在柴房里,听着院外的欢呼,气得抄起烧火棍砸向灶台。
陶瓮地碎了,腌了一半的酸黄瓜滚得满地都是。
月上柳梢时,关凌飞背着重弩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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