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拖着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却又因精神高度紧绷而异常清晰的身躯,一步步走下丙字演武台。广场之上,那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哗然、惊叹、质疑乃至嫉恨的目光,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未能在他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激起太多涟漪。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自身状态的审视与恢复之中。
与赵昆那一战,赢得太过侥幸,也太过凶险。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最后那灵光一现、引导其血煞灵力内在“混乱命轨”使其自毁的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将他逼到了绝境之下,将所有赌注压上的一次疯狂豪赌。若非变异神识对能量轨迹那超乎常理的洞察力,若非命痕在关键时刻传递出的那股灼热共鸣与支撑,此刻倒在台上、经脉尽碎、生机断绝的,必然是他自己。
这一战,也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因连续胜利而可能滋生的一丝自满。命痕与天书赋予的能力,固然神异强大,堪称逆天改命之利器,但其背后隐藏的危险与反噬,同样巨大。引导失控的力量,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需要极致精准的掌控与坚不可摧的意志,稍有差池,平衡打破,便是万劫不复,身死道消。
他寻了一处比之前更加偏僻、靠近山壁阴影的角落,立刻盘膝坐下,甚至顾不上清理肩头依旧传来麻痹感的乌黑爪痕。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回元丹吞下,又拿出解毒散外敷,随即全力运转《长春功》,引导着温和的灵力流转周身,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血肉,同时小心翼翼地滋养着那因过度消耗而传来阵阵空虚刺痛感的识海。
变异后的神识,虽然在强度与韧性上远超同阶,但相应的,一旦消耗过度,恢复起来所需的心神与能量也同样巨大。然而,就在他全力恢复之时,一丝奇异的感应传来——左臂的命痕,在赵昆毙命、其血煞灵力溃散之际,似乎悄无声息地汲取了一丝极其精纯、却被天书之力过滤掉了所有负面情绪的魂源能量!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却如同甘霖,悄然融入他近乎干涸的识海,加速着神识的恢复,甚至让他对那“混乱命轨”的感知,似乎又清晰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这发现让他心头微凛。命痕……竟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补益”自身?这究竟是福是祸?
就在他心绪微澜,潜心恢复之际,一名身着执事服饰、气息约在炼气八层的弟子走了过来,态度出乎意料地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沈师弟,打扰了。传功堂韩长老有请,请随我来。”
传功堂韩长老?
沈砚心中猛地一动,瞬间将杂念压下。传功堂在宗门内地位超然,负责功法传承、弟子考核与指点迷津,权力与影响力极大。这位韩不易长老,更是传功堂的首席,据说修为深不可测,地位尊崇,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前在混战和高台观礼时,这位韩长老一直闭目养神,并未对任何弟子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此刻突然相召,所为何事?是因为自己与赵昆那诡异的一战,引起了他的注意?
心中念头电转,沈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起身恭敬道:“有劳师兄带路。”
他跟随这名执事弟子,穿过依旧喧闹的人群,来到广场边缘一处临时搭建、却依旧显得古朴大气的观礼台偏厅。厅内布置简洁,只有几张紫檀木椅和一张茶几,燃着淡淡的宁神香。一位身着朴素灰色道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主位,手持一盏清茶,目光温润平和,仿佛能包容万物,却又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正是传功堂首席长老,韩不易。
“弟子沈砚,拜见韩长老。”沈砚不敢怠慢,上前几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韩不易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目光落在沈砚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带着一种洞彻虚妄的力量,让沈砚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甚至连左臂的命痕,都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收敛之意。
“不必多礼。”韩不易的声音平和舒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起身说话。”
“谢长老。”沈砚直起身,垂手恭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韩不易打量了他片刻,目光在他肩头那乌黑的爪痕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你今日两战,老夫皆看在眼中。”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断灵根之躯,本是修行绝路。然你以炼气四层修为,先败炼气七层剑修石锋,再斩身负诡异血煞的赵昆。胜石锋,凭的是超凡卓绝的眼力,对力量流转节点妙到毫巅的洞察,以及精准如尺的掌控,此乃‘技’之极;胜赵昆……”他话语微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沈砚的皮囊,看到了其下隐藏的更深层的东西,“……凭的,却非‘技’,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契机’。你似乎,能窥见常人所不能见,触及力量运转乃至存在本身,一些更为本质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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