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光觉得,今天民政局窗口后那位工作人员盖章的力度,似乎格外重些。
“咚”的一声。
沉闷,短促,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绝,敲碎了她长达十年的婚姻,也像是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烙下了一个屈辱的印记。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刚刚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本暗红色证书上。离婚证。三个字冰冷而醒目,像淬了毒的针,刺得她眼眶生疼。曾几何时,她拿到的是同样大小、却洋溢着喜庆鲜红的结婚证。那时,身边这个男人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滚烫,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
而此刻,陆北辰,她爱了十年、嫁了十年、为之放弃整个星空的男人,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她身旁。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意大利高定西装,侧脸线条依旧完美得如同艺术大师最精心的雕琢,只是那嘴角噙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再是当年的深情,而是卸下重负后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好了,二位。”工作人员的声音平淡无波,在这里,悲欢离合不过是每日工作的常态。
陆北辰率先站起身,动作流畅优雅,没有半分迟疑。他甚至细心地将自己那本离婚证收进西装内袋,仿佛那不是一段关系的终结,而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侧过头,看向仍坐在椅子上,指尖微微发颤,却迟迟没有去碰那本暗红色证书的林微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换上一种公式化的温和。
“微光,”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曾是无数影迷为之疯狂的宝藏,此刻听在她耳中,却只剩下冰凉的质感,“手续既然都办完了,之前协议里关于房子居住权的问题,我再跟你确认一下。”
林微光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愧疚,没有不舍,只有一片公事公办的清明。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怎么能……在刚刚拿到离婚证,在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恍惚中时,如此迫不及待地、精准地,提起这个最让她难堪的条款?
“房子归你,这一点不会变。”陆北辰语调平稳,像是在陈述一项既定的商业计划,“但之前说好的,鉴于我目前的工作重心仍在国内,我保留那套房子的‘永久居住权’。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永久居住权”。
这五个字,他说得清晰而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她已然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那是他们曾经的“家”。是她在他一穷二白时,用自己的片酬和全部积蓄买下的爱巢。是她为了支持他的事业,甘心褪去影后光环,洗手作羹汤的地方。是她怀着暖暖时,一砖一瓦,怀着无比的爱和期待布置的婴儿房所在。
如今,家散了,女主人要被扫地出门,而男主人,却要保留着“永久居住”的权利。多么讽刺。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连一旁收拾文件的工作人员,都投来了一丝略带异样的目光。
林微光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勉强维持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看着陆北辰,这个她曾以为会携手一生的男人,此刻陌生得让她心寒。
她想起一周前,他拿着那份离婚协议来找她时的情景。他依旧是那副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样子,条分缕析地对她讲:“微光,我们好聚好散。房子留给你,算是我对你和暖暖的补偿。但我对那房子有感情,而且地段方便,所以居住权必须归我。你可以带着暖暖暂时住在你母亲那里,或者另外租个房子,费用我来承担。”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而他,只是平静地递过来一张纸巾,然后,将笔塞进了她的手里。
“签了吧,对我们都好。”他说。
对她好?把她从自己的家里赶出去,夺走她最后的容身之所,这叫对她好?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无数个温暖的、心碎的片段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
十年前,她还是那个站在娱乐圈顶峰,星光熠熠、灵气逼人的双料影后林微光。而陆北辰,虽是后起之秀,却凭借出色的外形和演技,迅速崭露头角,成为最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影帝。
那年的金梧桐奖颁奖典礼,她作为颁奖嘉宾,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递到他的手中。他接过奖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聚光灯下,他看着她,眼神炽热而真诚,对着全世界的镜头说:“林微光老师,我是看着您的戏长大的,是您的表演指引我走上了这条路。今天,我能从您手中接过这个奖,是我最大的荣幸。我希望,未来不仅能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演员,更能成为您人生戏幕里,最重要的男主角。”
全场哗然,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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