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灯光与喧嚣,如同隔夜的水汽,在《春日废墟》片场粗粝真实的空气中迅速蒸发殆尽。林微光脱下了那身象征性的黑色丝绒长裙,重新换上了王秀兰那件领口磨损、颜色发白的旧工装,将自己再次沉入那个灰暗、压抑,却让她感到无比踏实的世界。
晚宴上的交锋,安娜总裁的名片,苏蔓那句“表现尚可”的评价……所有这些,都没有让她产生丝毫的浮躁与自得。相反,它们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助燃剂,让她心中那股追求极致表演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与纯粹。
苏蔓说得对,她需要的是“成为”,而不是“表演”。
而“璀璨之星”那句“时光淬炼,至美至坚”,也意外地与她此刻的心境,与王秀兰这个角色,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至美,在于淬炼后的坚韧。
她要将这份在现实与角色双重磨砺下领悟到的“坚韧”,彻底融入血脉,铸进王秀兰的骨子里。
今天的戏份,是王秀兰在经历借钱受辱、儿子病情反复等多重打击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独自爬上废弃工厂最高的水塔,站在边缘,望着脚下漆黑的城市,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最终选择活下去的戏。
这是全片情绪最激烈、心理活动最复杂,也最具象征意义的一场戏。是绝望的顶点,也是新生的起点。
开拍前,林微光拒绝了助理递来的热水和毯子,独自一人爬上了那座高达三十多米、锈迹斑斑的钢铁水塔。冰冷的雨水早已通过人工降雨系统准备就绪,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铁锈味。
她站在水塔边缘,狂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脚下是模糊的、如同深渊般的厂区夜景。她没有立刻进入状态,而是闭上眼睛,感受着风雨扑打在脸上的冰冷刺痛,感受着脚下高空的眩晕感,感受着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与无助。
她不再是林微光,也不是在“扮演”王秀兰。
她就是那个被生活逼到绝境,连哭泣都显得多余的女人。
“《春日废墟》第四十五场第一镜,Action!”
暴雨倾泻而下,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将她浇透。镜头推近,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没有嘶吼,没有痛哭。只是茫然地站在雨水中,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那片代表着她所有苦难与挣扎的、漆黑的“废墟”。雨水混合着或许存在的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一只脚,悬空在水塔边缘之外。
这个动作,让监视器后的张野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做好了完全的安全措施,但林微光此刻的状态,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真实的绝望与恍惚,让人毫不怀疑,如果这不是在拍戏,她真的会跳下去!
“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声撕扯得破碎不堪,“妈妈……太累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狂风卷落。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眼神猛地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一片死寂的荒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艰难地、挣扎着,亮了一下。
是儿子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小脸?
是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属于青春时代的某一缕阳光?
还是……仅仅是生命本身,那顽强的、不肯轻易熄灭的本能?
没有人知道。
只见她悬在半空的脚,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内心天人交战的激烈体现。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扭曲,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她体内撕扯。
最终,那只悬空的脚,一点点地,带着万钧的重量,艰难地缩了回来。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踉跄着跌坐在冰冷湿滑的钢铁平台上,双手死死抓住身旁锈蚀的栏杆,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是生理上的缺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灵魂层面的战栗。
她没有立刻站起来,就那样瘫坐在暴雨中,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一种类似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那不是表演出来的悲伤,那是从灵魂深处满溢出来的、真实的情绪释放。
“Cut!”
张野导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激动,甚至忘了喊“过”,直接冲出了监视器帐篷,跑到水塔下方,仰头看着上面那个在暴雨中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微光!微光!你怎么样?快!医护人员准备!”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变形。
林微光还沉浸在那种巨大的情绪余波中,无法自拔。直到助理和医护人员冒着雨爬上水塔,用厚厚的毯子将她紧紧裹住,搀扶着她往下走,她才仿佛一点点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感觉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像被拆散重组过一样,充斥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松。
回到地面,张野立刻冲了过来,脸上又是后怕又是狂喜:“微光!刚才那条……神了!绝对是神级表演!那种绝望中的挣扎,那种求生的本能……太真实了!太有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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