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休养的住所位于城西一处闹中取静的疗养院,环境清幽,安保森严。苏蔓的车经过几道核查才得以入内。
穿过竹林掩映的小径,在一栋独立的院落前停下。佣人恭敬地将她们引入室内。客厅里布置得古色古香,点着淡淡的檀香,王崇穿着一身中式褂子,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薄毯,脸色虽仍带着病容,但眼神却锐利如昔,不见丝毫浑浊。
“王老师。”苏蔓微微躬身,态度尊敬。
“王老师。”林微光也连忙跟着问候。
王崇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目光落在林微光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丫头,听说最近被几只苍蝇吵得不得安宁?”
他的比喻轻描淡写,却瞬间让林微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她苦笑着点了点头:“让王老师见笑了。”
“见笑?”王崇嗤笑一声,带着老一辈艺术家的傲骨,“我倒是觉得,你这丫头骨头够硬,没给咱们演员行当丢人。”
他端起旁边的紫砂壶,慢悠悠地斟了两杯茶,推到她俩面前:“顾长明那个人,是条毒蛇,喜欢躲在暗处咬人。陆北辰嘛,不过是条仗势狂吠的野狗。被这样的人盯上,说明你们有价值。”
“有价值,却也危险。”苏蔓接过话头,语气凝重,“王老师,他们现在的动作越来越没有底线,我们担心……”
“担心他们掀桌子?”王崇抿了口茶,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扫过二人,“他们不敢。至少,现在不敢。”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这个圈子,看着浮华,底下自有它的规矩。资本可以逐利,但不能坏了根基。谁要是想把水彻底搅浑,把行业变成他们唯利是图的屠宰场,自然会有人不答应。”
“您指的是……”林微光试探着问。
王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蔓:“小蔓,你来说说,我们这行,最怕的是什么?”
苏蔓沉吟片刻,答道:“最怕的,是失去公信力,是观众不再走进电影院,是整个行业的创作生态被破坏。”
“没错!”王崇赞许地点点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星耀’和顾长明那套玩法,短期看是能攫取暴利,但长远看,是在透支行业的未来。打压优秀创作者,操控舆论,甚至威胁演员人身安全……这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到时候,烂片当道,良币驱逐,谁还来看电影?行业垮了,他们手里的资本,也不过是一堆废纸。”
他看向林微光,目光深邃:“所以,你们不用怕。你们不是在孤军奋战。你们身后,站着的是所有还对这个行业抱有敬畏和希望的从业者,是千千万万渴望看到好作品的观众。”
王崇的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让林微光豁然开朗。她之前的视角,一直局限于个人恩怨和工作室的存亡,却忘了站在更高的层面去看待这场斗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林微光虚心求教。
“反击!当然要反击!”王崇语气铿锵,“但不能用他们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们要打,就打堂堂正正之仗,打民心所向之仗!”
他的眼中闪烁着老派艺术家的理想主义光芒:“他们不是喜欢操控舆论吗?我们就用真正的作品和行业正气来回击!他们不是想搅浑水吗?我们就号召大家一起,把水澄清!”
他示意苏蔓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林微光。
那是一份名为 《关于维护行业健康发展、抵制不正当竞争行为的联合倡议书》 的草案。
倡议书措辞严谨,立场鲜明,直指近期行业内出现的“资本无序扩张、恶意打压创作者、操纵舆论、破坏公平竞争环境”等乱象,呼吁所有从业者坚守艺术初心,尊重创作规律,共同维护一个清朗、健康的行业发展生态。
倡议书末尾,预留了发起单位和联合倡议人的签名位置。
“这份倡议,由我几个老家伙牵头,已经联络了一批有风骨的同仁。”王崇看着林微光,眼神带着期许,“现在,就差你们‘光影同行’这样有影响力、有代表性的新生力量,来扛起这面旗了。”
林微光握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倡议书草案,心脏砰砰直跳。她明白,一旦签下这个名字,“光影同行”就将正式站到“星耀资本”及其代表的势力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她看向苏蔓。
苏蔓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微微颔首。
无需多言,同盟的意志已然统一。
林微光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她看向王崇,郑重地说道:“王老师,‘光影同行’,愿意作为联合发起单位,签署这份倡议!”
从王崇的疗养院出来,坐进车里,林微光感觉胸腔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那不再是恐惧和愤怒,而是一种肩负使命、破釜沉舟的斗志。
“这份倡议一旦发布,就是宣战了。”苏蔓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语气平静,“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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