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带来的震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在小屋内持续扩散,搅动着原本就脆弱的平衡。接下来的两天,一种压抑的、近乎凝滞的气氛笼罩着这方狭小的空间。
林微光变得异常沉默。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壁炉边,看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部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电子音的手机。希望与恐惧在她心中反复拉锯,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身体的异样感似乎也因为这份焦灼而变得更加清晰,像是有细小的虫蚁在骨骼和血管深处缓慢爬行,提醒着她那个“两个月”的倒计时。
苏蔓的守夜时间变得更长,范围也更广。她几乎不怎么回小屋,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短暂的休息,其余时间都耗在海岸线的岩石和寒风里。她与林微光的交流减少到了最低限度,偶尔对视,那眼神也冷硬得像冰岛的黑曜石,明确传递着不妥协的反对。她对陈默的警惕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每次陈默从里间出来,或者与刀疤脸有短暂接触后,苏蔓的目光都会如同探照灯般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陈默则变得更加忙碌。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里间,与那些简陋的设备为伍。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和信号波形图映照着他专注而疲惫的脸。他在全力追踪那通电话的来源,试图从那短暂的通话和复杂的加密中剥出一丝线索。同时,他似乎也在利用“守夜人”的渠道,调查着其他事情,眉宇间时常笼罩着一层疑虑。
第三天下午,天气难得地放晴了片刻。惨白的阳光穿透云层,稀薄地洒在黑沙滩上,却带不来多少暖意。陈默需要去“守夜人”的临时据点补充一些设备零件,离开了小屋。
屋内只剩下林微光和刚刚午睡醒来的暖暖。苏蔓依旧在外面警戒。
暖暖睡眼惺忪地爬到林微光身边的毯子上,习惯性地拿起她的彩色画笔和画纸——这是陈默上次去雷克雅未克时特意为她带回来的,几乎是孩子在这里唯一的玩具。
林微光心不在焉地看着女儿画画,思绪却早已飘向了遥远的伦敦,那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可能。
突然,暖暖停下了画笔,小手捏着那张画纸,仰头看着林微光,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
“妈妈,”暖暖小声说,将画纸递过来,“你看。”
林微光回过神,接过画纸。只看了一眼,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画面上没有阳光,没有海浪,也没有冰岛标志性的景色。整张纸被涂成了压抑的、深浅不一的灰色和黑色。在画面的中央,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了三个高高的人影,两个站着,一个坐着(显然代表了她们三个大人)。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三个小人脚下的地面上,暖暖用深黑色的画笔,密密麻麻地画了许多扭曲的、如同眼睛又如同漩涡般的图案,这些图案彼此纠缠,像是拥有生命的藤蔓,正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几乎要触碰到那三个小人的脚踝。
而在画面的角落,靠近边缘的位置,暖暖用鲜红色的画笔,画了一个极其醒目的、巨大的“X”标记。
一股寒意从林微光的脚底直窜头顶。这绝不是一个五岁孩子正常情况下会画出的东西。那些黑色的漩涡带着一种近乎邪恶的黏稠感,而那个红色的“X”,更是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暖暖……你画的是什么?”林微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蹲下身,尽量平和地问。
暖暖的小脸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回忆和表达。“是……是沙子下面……有很多很多黑色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她用手指着那些漩涡图案,然后又指向那个红色的“X”,“这里……不好……有……有坏东西……”
沙子下面的眼睛?红色的X标记坏东西?
林微光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仅仅是孩子的噩梦和想象,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源自那段被强制连接经历留下的后遗症?暖暖是否在无意识中,感知到了她们尚未察觉的危险?
她紧紧抱住女儿,试图驱散那幅画带来的冰冷感觉。“没事的,暖暖,只是梦,只是画,妈妈在这里,苏阿姨和陈默叔叔也在,我们会保护你的。”
然而,她自己的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保护?她们真的能在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黑沙之上,完全避开那些如影随形的“眼睛”吗?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推开,苏蔓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微光手中那幅诡异的画上,眉头立刻蹙起。
“这是什么?”苏蔓问,声音里带着警觉。
林微光将画递给她,简单转述了暖暖的话。
苏蔓拿着画纸,仔细端详着,冷冽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她没有像林微光那样安抚暖暖,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林微光,语气凝重:“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比我们被污染过的判断更接近真相。”
她的话意有所指,让林微光的心又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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