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下了整整一夜,将天山群峰裹上一层厚厚的素缟。晨曦微露,天地间一片刺眼的银白,寂静无声,连平日里呼啸的寒风都似乎被冻僵了,只有偶尔树枝不堪重负,落下大团雪块发出的噗嗤轻响。
练功窟入口的积雪已被清扫出一条小路,露出底下青黑冰冷的石阶,像一道伤疤,划破了完美的雪幕。
步惊云从窟内走出。
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脸色比这雪后的清晨更冷,更硬。一夜苦修,那本无名绢册上的字句,如同最烈性的毒药,已深深渗入他的骨髓,与他体内那汹涌的恨意完美融合。“愁云惨淡”的意境,不再是缥缈的云气,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萦绕在他周身,令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他需要发泄。
需要一场杀戮,来印证这新得的力量,来浇灌心中那愈烧愈烈的魔焰。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潜龙院的方向,那个让他感到莫名烦躁的、带着药味和微弱气息的方向。但随即,这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厌恶,迅速移开。
他握紧了剑柄,新剑在鞘中微微嗡鸣,渴望着饮血。
就在这时。
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在不远处响起。
“步师兄,早。”
断浪。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巡山卫尉服饰,站在雪地里,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底下,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野心和窥探。他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步惊云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肮脏的积雪,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断浪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阴鸷,但立刻又变得更加灿烂,快步跟上两步,声音压得较低,却足够清晰:
“步师兄近日武艺精进,气势惊人,真是可喜可贺。可惜…可惜那西域金环,给了聂风了!”
步惊云的脚步猛地停住。
霍然转身!
那双死寂的眼睛,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瞬间钉在断浪脸上!
西域金环!
这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脑中!
那是他用命搏来的!那是…本该属于他的战利品!
断浪被他眼中骤然爆发的凶戾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步惊云一步步逼近,声音沙哑冰冷,带着致命的寒意:“你…说什么?”
断浪强压下恐惧,努力维持着笑容,语气却带着一种故作惊讶的无辜:“啊?步师兄难道不知?帮主已将那双金环重铸,打造成了一对寒铁护臂,昨日…昨日已赏赐给聂风师兄了呀!说是表彰他剑狱之功…”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步惊云的反应。
“听说那护臂锻造得极是精美,防御无双,聂风师兄得了此宝,想必…”
话音未落!
一股恐怖至极的、冰冷暴戾的杀气,如同实质的火山,轰然从步惊云体内爆发出来!
周围的积雪竟被这股无形的气浪推开一圈!
断浪被那杀气一冲,如遭重击,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喉咙发甜,几乎要吐血!他惊恐地看着步惊云,只见对方那双眼睛已彻底化为一片血红,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被彻底背叛的疯狂、以及…毁灭一切的嗜血欲望!
步惊云没有怒吼。
只是那极致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
他死死地盯着断浪,仿佛要将他撕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赏给…聂风?”
断浪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帮主亲自下令…文总管经手…很多人都…都看到了…”
步惊云不再看他。
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血色闪电,射向潜龙院!
聂风!
那个虚伪的!那个软弱的!那个只会装可怜博同情的!
他拼死搏杀!他身受内伤!他几乎葬身兽口!
得来的东西…竟然…竟然成了他的赏赐?!
凭什么?!
就因为他替自己挡了一下?!
那本就该是他欠自己的!若不是他实力不济,何须自己最后冒险搏杀?!
一种极度扭曲的、被羞辱、被掠夺的疯狂恨意,瞬间吞噬了步惊云所有的理智!那瓶断续膏带来的极其细微的缓和,此刻显得无比可笑,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呛啷——!
新剑出鞘!寒光映雪,刺人眼目!
步惊云身影一动,就要化作一道毁灭的黑色闪电,扑向潜龙院!
他要去问个明白!不!他要去…夺回来!或者…毁掉!
“步惊云!”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在不远处炸响!
秦霜身影疾掠而至,拦在了他的面前,脸色无比凝重。他显然察觉到了这边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气。
“你想做什么?”秦霜目光锐利,扫过状若疯狂的步惊云,又冷冷瞥了一眼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断浪,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定是这小人挑拨!
“滚开!”步惊云声音嘶哑,剑尖直指秦霜,杀气毫不掩饰,“否则,连你一起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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