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并不催促,她甚至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眼前这场决定她(或者说,原主)命运的谈判,与她无关。
这该死的、诱人的自由气息。
“用城东项目,换一个肾,和一份干净利落的离婚协议。”顾晏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审视,“苏晚晚,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这种商业口吻跟我谈判?”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晚晚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清亮得惊人,没有痴迷,没有怨恨,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理智。
“顾总,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语气却斩钉截铁,“我要离婚,要自由。城东项目,是买断你未来可能因‘被迫捐肾前妻’名声受损的麻烦,也是买断我苏晚晚与你顾晏辰、与顾氏最后一点瓜葛的代价。这笔交易,很公平。”
她微微偏头,阳光照亮她苍白却难掩精致的侧脸,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嘲讽。
“还是说,顾总既舍不得项目,又非要我一颗肾,甚至……还想继续看我像以前那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顾晏辰强装冷静的表象。他下颌线骤然绷紧,眼底怒火再次翻涌,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法掌控的烦躁。
她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语气!怎么敢把他和那个项目放在天平上衡量!
“玩?”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戾,“苏晚晚,你把我,把顾氏,当成你游戏里的筹码?”
“玩?”苏晚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顾晏辰,你太高看自己了。”
她收敛笑容,眼神平静无波,直视着他。
“我只是腻了。”
“腻了看你为了林薇薇那种货色昏聩不明,腻了配合你们这出令人作呕的虐恋情深,腻了这桩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婚姻。”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小锤子敲在顾晏辰的心上,不重,却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签字吧,顾总。”苏晚晚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用一个你本来就不打算深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项目,换顾氏声誉无损,换一个彻底清净。否则,我不介意把‘顾氏总裁为白月光强挖原配肾脏’的戏码,闹得人尽皆知。你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商业谈判。利弊分析。威胁。
顾晏辰脑子里闪过这些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苏晚晚,这个他印象里只有愚蠢和疯狂的妻子,坐在谈判桌的两端。而她,竟然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她条理清晰,筹码明确,甚至精准地拿捏住了他此刻最在意的——顾氏的声誉,以及……那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想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复杂心绪。
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心虚,一丝动摇。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深海。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一种被剥离掌控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种近乎赌气的、冰冷的决断。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很好。苏晚晚......我签。
笔尖终于落下,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顾晏辰”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未散的戾气。
他将签好字的协议扔到她面前。
“现在,满意了?”
苏晚晚伸手拿起那份协议,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签名,确认无误。整个过程,她没有再看顾晏辰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负责签字的工具人。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顾晏辰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抬起另一只手,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一把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拔了出来!动作快得甚至带出了一串细小的血珠,溅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几点刺目的红。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随手扯过旁边的棉签,按在手背上,掀开被子,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的,衬得她身形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永不低头的青竹。
她拿起床边那个早已收拾好的、简单得近乎寒酸的小行李包,将离婚协议仔细地塞了进去。
自始至终,没有半分留恋。
她一步步走向病房门口,脚步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虚浮,但那股决绝的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割裂了空气。
开门,离开。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晏辰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扇已然关闭的房门,看着空荡荡的病床,看着床单上那几点已然暗红的血渍……
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没有哭闹,没有纠缠,甚至连一个回眸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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