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那层她亲手换上的、遮光性更好的厚重窗帘缝隙,顽强地挤进一丝光亮,在昏暗的室内地板上,切开一道锐利而朦胧的金线。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清吧带回来的、若有若无的酒香与烟草的混合气息,但更浓的,是苏晚晚刚刚结束晨间训练后,身上散发出的、带着生命力的温热汗意。
公寓里很静,只有她自己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城市逐渐苏醒的、沉闷而持续的低频轰鸣,像一头巨兽在巢穴中翻身。
她用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擦拭着额角和脖颈的汗水,动作不疾不徐。也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部崭新的、功能简单到只有通话和短信的预付费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存储姓名,却莫名透着一股熟悉威严感的号码。那是苏家大宅的直线,一部通常只由管家福伯接听、并转达家主意志的电话。
苏晚晚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毛巾停留在纤细却线条渐显的锁骨位置。她看着那串数字,眼底没有丝毫意外或波澜,只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沉静了然。时间,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上一些。
她没有立刻接听,任由那嗡鸣声又固执地响了两下,仿佛是在确认某种心照不宣的节奏,然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滑开了接听键。她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手机贴近耳畔,沉默地等待着。
电话那头,短暂的空隙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吐字异常清晰、带着经年累月训练出的刻板与恭敬的声音,正是苏家的老管家,福伯。
“大小姐,早上好。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休息。” 福伯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语气与记忆中原主所感受的那种流于表面、实则疏离,甚至暗藏一丝不易察觉怜悯的态度,有了极其微妙的差别。这份恭敬里,似乎多了一丝实实在在的小心翼翼。
“福伯。”苏晚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被打扰的不悦,也无接到家族来电的受宠若惊,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确认,像是在核对一个既定事实。
“是,大小姐。”福伯似乎习惯性地应了一声,随即不再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转述上位者命令时特有的庄重,“老爷刚刚吩咐下来,这个周末晚上,家里有一场重要的家宴。老爷特别嘱咐……希望您务必出席。”
务必出席。
这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过去,原主也曾接到过类似的家宴通知,但语气多是例行公事的告知,甚至带着点“通知已送达,来不来随你,反正无人在意”的潜台词。而这次,“希望”和“务必”叠加在一起,再结合福伯语气里那丝微妙的变化,传递出的信号,已然截然不同。
苏晚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哒”声。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晚在“镜界”酒吧,那个隐藏在昏暗光线下、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情绪复杂难辨的桃花眼——苏景然。
是他。
只能是他。
她那位万众瞩目的顶流二哥,看来回去后并未选择保持沉默。无论他是出于好奇、疑虑,还是单纯觉得她这个“麻烦妹妹”的变化超出了掌控需要向家族报备,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话语,显然已经引起了苏家高层,至少是父亲苏正宏的注意。
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宴,是审视,是试探,也可能……是一个她可以借力打力风口。
她需要苏家吗?
从情感上,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对那个充斥着冷漠、利益与审视的家族都没有太多眷恋。但从现实和长远战略上,“苏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是一层在当前阶段极好的保护色,也是她初期快速积累人脉、获取信息、甚至调动某些资源的绝佳跳板。
一直被排斥在家族边缘,作为“耻辱”被无视,与她主动回归,利用这个身份谋取便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
继续被放逐,被视作透明人,还是……借此机会,重新踏入那个圈子,将“苏家”这个词,从束缚变为助力?
电光火石间,权衡利弊已有定论。
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豫,仿佛答应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茶邀约,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知道了。我会准时到。”
没有询问家宴的具体主题,没有打听届时会有哪些家族成员出席,更没有流露出任何忐忑、惶恐或是期待。这种过分的平静与干脆,反而透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底气。
电话那头的福伯,似乎也因她这迥异于往常的反应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呼吸声微滞,才连忙应道:“好的,大小姐。具体的时间和着装要求,我会稍后以短信形式发送到您的手机上。”
“嗯。”
没有多余的客套与寒暄,苏晚晚直接结束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走到窗边,伸手,“哗啦”一声,将那厚重的窗帘彻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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