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由她挽着,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带着一丝脆弱和感激的微笑:“姑母,劳您挂心了。”
她拉着我,向几位族中长辈走去,一路不断“好心”地替我解释:“这孩子就是心思重,前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现在有顾医生帮着调理,会好起来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动声色地坐实我“精神有问题”的印象。
我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只是在经过摆放着酒水的长桌时,脚步微微一个趔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桌沿。
“哐当——”一杯斟满的香槟应声倾倒,琥珀色的酒液瞬间泼洒出来,溅了几滴在沈玉梅昂贵的限量款裙摆上。
“哎呀!”她低呼一声,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愠怒,但立刻又被担忧取代,“清澜,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关切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重。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看戏的兴奋。
我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温顺和迷茫,而是一种平静到近乎锐利的光。我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道歉,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个人的耳中:
“姑母,您今天的香水……很特别。和晚宴那天,您在后台催促那个侍应生‘动作快点’时用的,好像是同一款呢。”
沈玉梅脸上的笑容,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瞬间僵住,随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她抓着我的手下意识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我清晰地看见,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虽然只有一瞬,便被更深的伪善和怒意覆盖。
“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她强笑着,试图圆场。
我却缓缓地,但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她钳制中抽了出来,指尖轻轻抚过被她掐出红痕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我轻声说,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迎视着她,“毕竟,顾医生也说,我需要多休息,不能太费神去想那些……容易让人‘精神失常’的事情。”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对着周围神色各异的长辈微微颔首,转身,端着那杯未曾洒掉的清水,走向暖房角落那个最安静的位置。
后背能感受到无数道灼热的视线,以及沈玉梅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目光。
我知道,这微不足道的试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涟漪已起。
而我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漆黑,映不出我此刻的表情。
下一步,该把这枚石子,扔向哪个方向,才能激起更大的风浪?
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约了我进行“深度治疗”的猎人了。我想知道,当他发现,他眼中的猎物,不仅亮出了獠牙,还试图反过来,咬住他的咽喉时,他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具下,是否会露出一丝……我想要的裂痕?
暖房角落的寂静,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我与不远处那群虚情假意的喧闹隔绝开来。指尖下的手机屏幕依旧漆黑,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那里藏着我反击的第一枚武器——星辰恢复的监控片段。后背那道来自沈玉梅的怨毒视线,几乎要凝成实质,但我只是端起那杯清水,浅浅啜饮,喉间的干渴被冰凉的液体抚平,连同胸腔里那簇微弱的火苗,也一同冷静下来。
猎人约见了猎物。
那么,猎物该以何种姿态,去赴这场名为“治疗”的鸿门宴?
三天后,我站在顾云深那间极具设计感的诊疗室外。纯白的墙壁,线条冷硬的家具,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又疏离的雪松气息。这里不像一个治愈心灵的港湾,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无菌的角斗场。
他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逆着光,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他清隽的侧影和利落的下颌线。白大褂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感十足,却也无形中筑起一道高墙。
“请坐,沈小姐。”他抬眸,目光落在我身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专业性的审视。
我依言在他对面的扶手椅坐下,姿态放松,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没有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注视,或者流露出任何不安。我的目光迎上去,不闪不避。
“顾医生今天想聊什么?”我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顾云深指尖夹着一支昂贵的钢笔,无意识地在病历本上轻轻点了一下,很细微的动作,若非我一直留意,几乎会错过。“看起来,你最近休息得不错。”他避开了我的问题,选择了陈述,语气平淡,却像是一种试探。
“或许吧。”我微微弯起唇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毕竟,听医生的话,总是没错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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