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绷紧在两人之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沈清澜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下奔流的嗡鸣,还有那擂鼓般、几乎要撞碎胸腔的心跳。她仰着头,倔强地迎上顾云深深不见底的目光,不肯退让分毫。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冰雪般的锐利。“隐藏?”他重复着这个词,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强装的镇定,“沈清澜,在你臆想的剧本里,我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处心积虑的加害者?”
他再次逼近一步,挺拔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松木混合着书卷的清冽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手指抬起,并未触碰她,只是极近地悬在她脸颊旁,几乎能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空气流动。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缠绕上她的耳膜,“你更希望我是那个,能看穿你所有伪装,包括你现在这副竖起尖刺、虚张声势模样的……唯一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沈清澜心防最脆弱的地方。她呼吸一滞,掐过蔷薇尖刺的指尖莫名蜷缩,那细微的痛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穿。”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想知道真相。关于我母亲,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去世后不久,成为我的医生。”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怀疑摆上台面。不再是含沙射影的试探,而是近乎摊牌的质问。
顾云深悬在她脸侧的手缓缓放下,插回西裤口袋。这个动作本该显得闲适,由他做来,却仿佛猛兽收起利爪前的短暂蛰伏,更令人心悸。
“真相往往并不美好,沈清澜。”他语调平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它有时候丑陋得让人无法承受。你确定你纤弱的神经,准备好了?”
阳光透过蔷薇丛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晦暗难辨的情绪。沈清澜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知道自己正在揭开潘多拉魔盒的一角,那后面可能是足以将她吞噬的黑暗。
“比起活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我宁愿面对鲜血淋漓的真实。”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馥郁的花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腐败的甜腻,“顾医生,你在害怕吗?害怕我知道真相?”
激将法。很低级,但有时很有效。
顾云深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沉,仿佛在评估一件濒临破碎的珍贵瓷器,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审视与一丝……近乎怜悯的复杂情绪。
“害怕?”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再次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缝线,和他喉结微动的弧度。“我倒是很好奇,当你发现你所追寻的真相,或许会将你拖入更绝望的深渊时,你此刻这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是否还会如此……固执。”
他的话语如同咒语,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沈清澜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节微微泛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是克制着揭露真相的冲动,还是克制着……其他?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快燃烧起来的时刻,一阵不合时宜的、欢快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致命的僵持。是沈清澜口袋里的手机。
她浑身一僵,没有动。
顾云深的视线缓缓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放着手机的口袋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接吗?或许是你那位‘完美’的联姻对象,陆允辰先生。”
他语气里的嘲弄毫不掩饰。
沈清澜抿紧唇,没有去掏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像一根针,不断刺破这紧绷的气泡。
“看来,沈小姐的追求者很是殷勤。”他慢条斯理地补充,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在你忙于扮演侦探,寻找所谓‘真相’的时候,别忘了你父亲和姑母为你精心铺设的‘康庄大道’。得罪陆家,后果……你需要我提醒你吗?”
他的话像冰水,兜头浇下。是啊,她身处漩涡,四面楚歌。父亲和姑母虎视眈眈,联姻迫在眉睫,她在这里与顾云深进行着危险的心理博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更加死寂的沉默。
“我的事,不劳顾医生费心。”沈清澜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是吗?”顾云深抬手,极其自然地拂过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那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酥麻,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仓促后退半步,撞动了身后的蔷薇花丛,花瓣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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