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市的雨又开始下了。
细密的雨丝像被扯断的银线,斜斜地织着,敲打着反诈中心技术室的落地窗,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窗外的梧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叶片上的水珠坠落在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淅淅沥沥的声响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让原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显沉闷。
李静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面前摊着“星辰投资”案的受害者笔录,蓝色的文件夹翻开着,钢笔横放在纸页上,墨水滴在空白处,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视线空洞地落在笔录上“被诈骗金额15万元”的字样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卧底时的画面——阿坤冰冷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狠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让她浑身发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塑料笔杆被她攥得发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桌角的水杯里,热水早已凉透,杯壁上的水汽凝结成水珠,滴落在桌面上,形成一小片水渍。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发呆了,一上午过去,本该完成的五份笔录,只写了两页,字迹还歪歪扭扭的,和她平时工整的字迹判若两人。
“又在发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张爱国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她面前,杯底垫着一张纸巾,防止烫到桌面。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我看你对着笔录坐了半小时,笔都没动一下。
” 李静猛地回过神,像被抓包的学生一样,慌忙拿起钢笔,假装要写字,却因为手不稳,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
她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恍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最近案子太多,太累了,有点走神。
” 张爱国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自从“破晓”收网行动结束后,他就发现李静不对劲了。
那天庆功会结束后,他送李静回宿舍,发现她宿舍的灯亮了一整晚——后来才知道,她一直失眠,必须开着灯、抱着那个兔子玩偶才能勉强睡上两三个小时;每次去审讯室提审嫌疑人,她都会提前十分钟过去,把所有的门和窗户都打开通风,哪怕空调开着冷风也不肯关;上次技术组开会,有人提到“服务器硬盘需要加密”,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启动了系统的“情绪感知”功能,屏幕上立刻弹出绿色的分析框,数据不断跳动后稳定下来:【检测到目标(李静)情绪状态:焦虑(75%)、恐惧(20%)、疲惫(5%),生理指标:心率68次/分(略低)、血压110/70mmHg(正常)、皮质醇水平偏高。
综合判定:轻度创伤后应激反应】。
张爱国皱了皱眉,点开系统附带的“疏导建议”,上面写着“共情沟通为主,避免直接提及创伤场景,通过正向回忆引导情绪平复”。
他端起自己的水杯,走到李静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声音放得像雨丝一样轻:“其实我那天也差点乱了阵脚。
” 李静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他。
张爱国看着窗外的雨,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那天在面包车里,监控画面突然拍到阿坤抓着你的手腕,我心脏差点停跳。
老周拉着我不让我冲过去,我盯着屏幕,手指都抠进了方向盘里,指甲盖都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甚至想,要是你真出了事,我就算违反纪律,也要把阿坤揪出来。
” 李静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钢笔的手慢慢松开,眼眶像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我以为我能挺过去的。
在警校的时候,我们模拟过很多次卧底暴露的场景,我每次都能顺利‘脱险’,我以为真遇到了也能撑住。
可那天在服务器室,阿坤的手攥住我手腕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格斗技巧、应急方案都忘了。
我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笔录纸上,晕开了“受害者”三个字:“我甚至在想,要是我被他们带走,会不会被灭口?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王主任,见不到我爸妈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要是我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张爱国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发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放在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责怪自己,真的。
换成任何人,被一个穷凶极恶的骗子死死攥住手腕,盯着你说‘你是卧底’的时候,都会害怕。
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勇敢了——你当时还想着把U盘藏起来,还想着拖延时间等我们支援,换成别人,可能早就慌得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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