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天地间,将整个大地笼罩得严严实实。列车在无边的夜色里嘶吼着,轮轨摩擦的哐当声穿透黑暗,不知要奔向何方。
深夜的车厢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乘客们大多歪在座位上进入了梦乡,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与列车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蓝花也趴在小桌板上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恬静得像幅画。
许光建却毫无睡意,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孩,车厢空调送出的丝丝寒意让他微微蹙眉。他轻手轻脚地取下随身带着的中山服,小心翼翼地披在蓝花身上,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这哪里是陌生的女孩,分明是自己前世的女儿啊。许光建在心里默念,蓝花的眉眼、鼻梁,甚至连抿嘴的神态,都和她妈妈红梅年轻时一模一样。
女儿蓝花太招人疼了。上一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许光建的脑海,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是再生人,就像传说中那样,过了奈河桥却忘了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到了现在。
二十年前,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难,自己必定会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让蓝花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
可就因为这一走,小小年纪的她就失去了父爱。许光建的心像被针扎般疼,他不敢想象女儿的人生中少了多少欢乐,又多了多少无人分担的烦恼。
自己当年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实在太自私了。
他记得离开的那年也是秋天,太阳收起了夏日的烈焰,将柔和明亮的光泽洒遍上海城。
蔚蓝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街道上行人匆匆,黄浦江畔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整座城市热闹非凡,却也藏着离别的愁绪。
那时,年近四十的刘昌友(许光建前世的名字)与几位在医学界颇有名气的同事,受单位委派前往马来西亚进行为期半年的讲学。
出发那天,小蓝花才十一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红梅为丈夫收拾好行李,将拉杆箱交到刘昌友手上时,小蓝花突然抱着爸爸的胳膊哭了起来:“爸爸,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就没人给我讲那些治病救人的故事了。”
“花儿乖,都快成初中生了,还哭鼻子呀。” 刘昌友俯下身子,用指腹轻轻擦去女儿脸颊的泪珠,声音温柔,“爸爸半年后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马来西亚的糖吃。”
出发的时间到了,红梅开车送他去机场,蓝花也跟着一同前往。
车子停在机场航站楼前,刘昌友拉着行李箱准备下车,女儿却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仰着小脸叮嘱:“爸爸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没有妈妈在身边,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刘昌友心头一暖,感觉女儿突然懂事了许多。他在女儿的前额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转身朝妻子挥了挥手:“我走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当刘昌友和同事登上的航班缓缓滑向跑道时,红梅和蓝花还站在候机大厅的落地窗前远远眺望,直到飞机冲破云层,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母女俩才默默转身离开。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刘昌友与同事抵达马来西亚,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当地一所着名的医科大学 —— 思特雅大学。
在这里,他们要为中外留学生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讲学,内容以中医内科知识为主,希望能让中国传统医学在异国他乡得到传承与发扬。
刘昌友主讲的课程是通过脉象判断患者的疾病根源,以及运用针灸刺激十二经络治疗慢性病的最佳疗法。抵达学校的第二天,他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思特雅大学的教学设施堪称一流,当刘昌友走进那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时,里面早已坐满了学生 —— 有本地的马来人。
也有来自不同国家的留学生,甚至连学校几位知名的医学教授也坐在后排,准备旁听这堂来自中国的中医课。
他刚走上讲台,教室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刘昌友微微鞠躬致意,随后用流利的英语向大家问好,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看到大家对中国医学抱有这么浓厚的兴趣,我深感欣慰。”
他微笑着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教室每个角落,“我相信只要大家肯下功夫学习,一定能掌握中医的精髓,让这门古老的学问在这里生根发芽,绽放光彩。”
话音刚落,全场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刘昌友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我们现在开始正式上课。”
他打开讲台旁的投影仪,将早已准备好的 PPT 资料投映在大屏幕上,上面的内容都标注了中英文对照,方便不同国家的学生理解。
“今天我们先来学习二十四种脉象。” 刘昌友指着屏幕说道,“《脉经》中记载的浮、沉、迟、数、芤、洪、滑、促、弦、紧、伏、革、实、微、涩、细、软、弱、虚、散、缓、结、代、动等,共二十四种脉象,是中医诊断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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