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八音阁的每一寸角落。油灯的余烬明明灭灭,映着易枫挺拔的身影,他负手而立,白缎道袍的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冽出尘的气息,仿佛与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听闻女子之言,易枫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诮,那目光淡扫过女子紧绷的脸颊,带着几分世外高人俯瞰众生的淡漠与疏离。他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字字铿锵,落在店堂里,震得那些散乱的乐器轻轻嗡鸣:“涂山、青丘山、狐狸山,三界之内谁不知这是狐族圣地,根基深厚,结界重重,便是寻常仙门都不敢轻易踏足。一群只懂钻营牟利的凡间奸商,竟能让你这位青丘神女屡屡受挫,还险些被生擒?你觉得,我会信?”女子琥珀色的眸子寒了寒,脸上没半分多余的情绪,既不辩解,也不恼羞成怒,只是垂着眸,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没有一丝波澜:“信不信由你。”易枫袖袍轻拂,缓步走到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沿,指节叩击木板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目光依旧淡淡,像是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语气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模样:“狐族圣地布有上古结界,传承万年,便是大罗金仙亲临,都要掂量几分深浅。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凭什么能破你族中护佑,还能封你妖力?”女子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琥珀色的眸子没半点温度,她抬眼看向易枫,眸中翻涌着几分被冒犯的怒意,却又强压下去,只冷冷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结界是护得住深山老林的安宁,护不住那些为了狐裘铤而走险的人心。他们手里的东西,来路不正,偏生能克制我等妖族的妖力,让我们空有一身修为,却无从施展。”“来路不正?”易枫眉梢微扬,指尖骤然停住敲击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是何人给凡夫俗子递的刀?这世间,能克制上古狐族的法器,可不多见。”女子别开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夜色里仿佛映着青丘山的残雪与血泊,她的声音冷冽如碎冰,带着几分无力:“我若知晓,何必深夜潜入这破店,与你在此周旋。青丘山的族人,已经折损太多了。”易枫眉峰微挑,眸中漫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好奇,他指尖轻点眉心,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的意味:“能克制青丘妖力,还能让凡夫俗子横行圣地……会是什么法器?是符咒,是神兵,还是某种失传的禁制?”话音未落,他白衣微动间已迈步上前,身形如一道清风,转瞬便到了女子面前,淡声道:“带我去青丘山看看。”女子猛地怔住,琥珀色的眸子骤然瞪圆了几分,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错愕。她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依旧冰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你难道不怕,我会在青丘山给你设下陷阱,引你入绝境?”易枫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自信。他看着女子,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怕。”话音落下的瞬间,易枫周身骤然腾起一道皎洁的白光,那光芒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女子见状,也不再迟疑,指尖掐诀,周身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妖光,妖光与白光交相辉映,照亮了整个店堂。两道光芒冲天而起,穿透了八音阁的屋顶,直刺夜空。光芒裹挟着两人的身影,如流星般划破沉沉夜色,掠过连绵的山峦,朝着青丘山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城郭与山林飞速倒退。易枫立于白光之中,衣袂翻飞,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那道淡青色的妖光就在身侧,他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而女子立于妖光之中,侧眸望着身旁白衣胜雪的身影,琥珀色的眸子里,除了最初的错愕,还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实在猜不透,这个连玉帝都要礼让三分的玄极门掌门,为何会愿意插手青丘山的烂摊子。两道流光划破天际,快如闪电,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前方便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脉被一层淡淡的迷雾笼罩,雾气之中,隐约可见参天的古木与缭绕的云气,正是那座传承万年的狐族圣地——青丘山。易枫足尖轻点,落在一株苍劲的古松之上,白缎道袍拂过松枝上的残雪,不染半分尘埃。他抬眸望向整座山峦,只见昔日灵气氤氲的狐族圣地,此刻竟被一层淡淡的灰雾笼罩,雾霭之中,草木蔫耷,连风拂过的声响都透着几分滞涩。山风卷着草木气息吹来,易枫却微微蹙眉,指尖轻捻,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血腥与戾气,那气息与青丘山的灵韵格格不入。身旁的青丘神女也落了地,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地面的枯枝,她望着眼前熟悉的山川,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凝重:“青丘的上古结界明明还在,可这雾……为何会让族中子弟浑身乏力,连妖力都难以凝聚?”“不是结界的问题。”易枫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山林深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地没有什么克制妖族的法宝,只布置了一道阵法。”“阵法?”青丘神女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骤然紧缩,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青丘山的上古结界,连大罗金仙都难轻易撼动,寻常阵法怎可能侵入?更何况是能克制我族的阵……”她的话没能说完,便被易枫冷冷打断:“你们的族里,出现了一个内鬼。”“内鬼?”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青丘神女的心头。她周身的妖气猛地一震,眼底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指尖攥得发白,骨节泛青,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的戾气:“不可能!青丘族人世代相守,血脉相连,怎会有……”“你看那里。”易枫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的泥土明显比周遭松软,像是新近被人翻动过,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未散尽的煞气。他没有理会神女的愤怒,只是淡淡道,“这里,被人埋了东西。”青丘神女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愈发阴沉。她快步上前,指尖凝聚起妖力,朝着那片松软的泥土猛地一拂。飞沙走石间,一具早已僵硬的鹰尸破土而出,那鹰的双目圆睁,喙尖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周身竟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煞之气,哪怕是死了,依旧透着一股慑人的凶戾。“鹰!”青丘神女倒吸一口凉气,眼底的怒意更盛,“鹰本就是我狐族的天敌,可为何……”“这不是普通的鹰尸。”易枫缓步走到鹰尸旁,俯身打量着,指尖轻轻拂过鹰的骸骨,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这具尸体被人用阴邪秘法炼制过,埋于此处,是为阵眼。”他直起身,目光扫过青丘山的四面八方,语气愈发冷冽:“这种阵法名为猎狐阵,是上古时期专门用来对付狐妖的歹毒阵法。阵眼的埋葬之地,一共十六处。”青丘神女的脸色彻底变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里满是惊骇:“十六处?那……那埋的都是什么?”“狼、鹰、猞猁。”易枫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神女心上,“全是狐狸的天敌。将这些炼制过的天敌骸骨埋于阵眼,再辅以一件宝物作为阵心,便能引动阵法,源源不断地汲取青丘的灵气,压制你们全族的妖力,让你们空有一身修为,却连寻常凡人都对付不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青丘山深处那片隐约可见的族人营地,眸色沉沉:“而那件作为阵心的宝物,就在你们的营地里。唯有宝物坐镇,这猎狐阵才能彻底成型,将整个青丘山困死。”青丘神女甫一抬眸,想要追问易枫“你可知道内鬼是……谁?”,话到嘴边,那个“谁”字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她的琥珀色眸子骤然瞪大,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惊雷炸响,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浮现出来——那人是她的堂兄,素来野心勃勃,对她继任青丘神女之位耿耿于怀,这些日子更是处处掣肘,百般刁难。是他!一定是他!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野火燎原般烧遍四肢百骸。神女周身的妖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眼底的寒意瞬间被滔天怒火取代,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颤抖:“他本来就不甘心我做这个青丘神女,处处与我作对……我竟从未想过,他竟能狠到这个地步!”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目光怨毒地望向营地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几声狐族幼崽的低泣。“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外人布下这歹毒的猎狐阵,置全族的生死于不顾!”神女的声音里满是悲愤与杀意,周身的草木都被这股戾气震得簌簌发抖,“我若不亲手扒了他的皮,誓不为人!”易枫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控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笑意极淡,却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凉薄。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青丘山深处的营地,声音清冽如冰,带着几分揶揄:“你们狐狸,还真的和人间的朝廷没两样。为了那点所谓的权位,同族相残,勾结外敌,连全族的性命都能当作筹码,什么龌龊事做不出来?”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青丘神女的心口。她浑身一震,脸上的怒意霎时僵住,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堪,却又无从辩驳。是啊,人间的帝王将相,为了龙椅帝位,弑兄杀父者比比皆是;而青丘的这些纷争,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那神女之位,争的是权,是势,是旁人的俯首称臣。她死死咬着下唇,指尖攥得更紧,连带着周身的妖气都变得紊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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