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冰冷,与绝对的沉重。
这便是秦苍此刻全部的“感知”。
新铸的躯壳悬浮在依旧翻腾咆哮的浑浊洪波之上,却如同礁石,死寂,漠然。左眼中微缩星图缓缓旋转,每一次轨迹更迭都带起周身细微的空间涟漪,计算、解析着这个正在崩坏的世界的最优“修复”方案——冰冷,高效,剔除一切冗余变量。右眼中沉浮的九州碎片虚影,则沉重如星核,将脚下这片裂土的一切悲鸣、每一缕逸散的地脉灵气、甚至那些湮灭魂灵最后的残响,都无情地吸纳、承载。它们是锚点,是根基,也是枷锁。
星穹法典与九州鼎魄,这两股足以撑爆真仙的伟力,在他这具被判决书和逆鳞剑灵强行锻合的身躯内,达成了一种岌岌可危、令人窒息的血肉平衡。他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生物,更像是一件被启动了的、拥有复杂指令的工具,正在待机,准备执行那名为“补天”的终极程序。
洪水的咆哮,大陆架持续崩塌的闷响,能量乱流撕扯空气发出的尖啸……这一切毁灭的奏鸣曲,在他那非人的感官中,也只是无序的、需要被平复的“噪音”。
然而,就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统治的领域边缘,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到刺破所有背景噪音的撕裂声,强行钻入了他左眼星图的解析序列,更狠狠撞入了右眼九州承载的悲鸣之中。
那是一艘勉强维持着阵法光罩、却已布满裂痕的宗门飞舟。它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巨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滔天巨浪间绝望地颠簸、旋转,随时可能解体崩碎。
可就在这样的绝境中,数道身影,竟逆着毁灭的洪流,强行冲出了那摇摇欲坠的光罩!
为首的,正是紫女。
她往日雍容华贵的紫色宫装长裙,此刻已被撕裂多处,沾满泥泞与暗红的血渍。狂风卷起她的长发,拍打着她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颊。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在她周身划开一道道细密的血口,但她恍若未觉。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洪波之上那道悬浮的、散发着非人气息的暗金身影。
那不是她认识的秦苍了。那冰冷,那漠然,那仅仅是注视就让她灵魂战栗、仿佛在仰望星空深渊般的距离感……但她认得那躯壳轮廓,认得那眉宇间哪怕被晶体覆盖也无法彻底磨灭的、曾属于他的印记!
“就是现在!”紫女的声音因灵力透支和情绪激荡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伸手,刺啦一声,竟将早已残破的裙摆彻底撕裂,露出其下颜色略深、质地特殊的内衬。
那内衬之上,并非寻常纹饰,而是用极其细密精巧的针法,绣着一幅鲜活的图腾——一只展翅欲飞、神骏非凡的青鸾,鸟喙之中,并非衔着常见的瑞草或明珠,而是一柄造型古朴、却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威严的法槌!
青鸾眼眸锐利,法槌之上隐隐有微光流转,仿佛随时要敲响审判之音。
“剪!”紫女厉喝出声,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闪烁着灵光的匕首——那曾是秦苍赠予她防身、刻有细碎星纹的短刃——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绣着青鸾衔法槌的内衬衣角,狠狠割下!
跟在她身后冲出的几名女子,身份各异。有身穿素雅道袍、此刻却尘满面鬓如霜的天机阁女修;有衣衫褴褛、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义军女子;有来自民间、曾受秦苍恩惠、仅凭一腔孤勇跟至此地的少女……她们听到紫女的厉喝,看到她眼中那近乎燃烧生命的决意,没有丝毫迟疑。
“嘶啦——”“咔嚓——”
布料撕裂声,金铁割断配饰声,在这一刻奇异地压过了洪水的咆哮。
她们或用剑,或用钗,甚至用牙齿,疯狂地撕扯下自己身上最具代表性的一角衣物——道袍的袖口,绣着家族纹饰的衣襟,染着亲人鲜血的布条,甚至是一件破碎法器上残留的、绣着宗门徽记的锦缎……
没有言语,只有急促的喘息和眼中滚烫的泪。她们将这一切承载着个人印记、过往、信念的碎片,疯狂地汇聚到紫女手中。
紫女指尖灵力狂涌,那柄星纹匕首的尖端喷吐出细微却精准无比的光丝。她以虚空为布,以那些承载着无数故事与情感的破碎衣角为线,手指翻飞,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每一片碎布的缝合,都仿佛在抽取着她的生命精气。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鬓角渗出白发,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
那并非简单的拼凑。在她指尖流转的灵丝牵引下,那些破碎的、颜色材质各异的布料,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强行糅合、编织,形成一件样式古拙、宽大、却布满补丁、散发着悲壮与决绝气息的——残缺衮服!
这衮服初具雏形,粗糙,甚至有些丑陋,仿佛乞丐的百衲衣。
但,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衮服成型的瞬间,紫女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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