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镐头终于穿透B区管道最后一层水泥时,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昏暗的应急灯,众人看见管道里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些已经开始腐烂流水了。
王阿福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的突然干呕起来,老陈默默递过一块湿布,这样起码会让心里会舒服一些。
这是腐臭混着铁锈味在喉咙里翻涌,老周的指甲深深抠进尸体僵直的指节。
这是他们今夜搬运的第七具遗体,只有把它们搬开,才能继续的挖掘通道。
这些遗体上青灰色皮肤上爬满诡异的紫色纹路,发梢还在滴落浑浊的不知名液体。
等等!老张突然蹲下身,看看这个,这个人...居然还有气!
手电筒的光晕扫过这些死者凹陷的眼窝时,那具突然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别...别动...了…濒死的中年人突然攥住老周手腕,枯槁的手指传来惊人的力量。
月光从头顶管道缝隙漏下,在他胸前圆形状的血渍上凝成冷芒格外晃眼,我是...红党...地下交通站...代号...石头…
这一个突发事件,吓得在场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十八岁的小顺子手里的煤油灯剧烈摇晃,昏黄光影里,濒死的中年人者喉结艰难滚动:实验室...活体细菌...销毁...告诉...同志...话音未落,身体重重砸在潮湿的砖地上,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大家…不要放弃...希望...
方才抓住老周的手无力垂下,指尖还保持着抓握星火的姿势,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大家不要放弃希望,真是…值得敬佩!
代号‘石头’,我们记住了!老周红着眼眶握紧他的手,您放心,我们就算死,也会把这里的信息出去!
众人默哀片刻,老周眼中闪过坚定的目光:继续前进。记住,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洞道越来越窄,有些地方甚至要像蛇一样蠕动才能通过。
李瘸子的瘸腿卡在石缝里,疼得他冷汗直冒,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我没事。他对想帮忙的老陈说,别浪费力气。
小张的咳嗽愈发严重,每咳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
但每次休息时,他都会掏出块木头,用小刀刻些小动物给大家打气:等出去了,我给你们每家都刻个像样的家具。
王阿福是最沉默的那个。他总是默默搬运泥土,把最重的麻袋往自己身上扛。
直到有天夜里,他突然开口:我闺女今年七岁了,最爱吃我做的糖糕...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
等出去了,我们都去你家吃糖糕!陈阿妹笑着说,眼角却闪着泪光。
随着挖掘的深入,危险也在增加。
有次他们差点触发实验室的警报系统,老周凭借当过电工的经验,用自制的短路器化解了危机。
看来当年在厂里偷学的手艺,现在派上用场了。他调侃道,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挖掘的洞道不过两尺高,仅能容成年人匍匐爬行。
王阿福用绑腿缠住膝盖,在满是碎石的泥地里挪动。
指甲缝渗着血,每推进半寸都要咬紧牙关,三天前就是在这里,他的小指被突然坍塌的泥土碾碎。
换班!老赵的敲击声从洞尾传来。
小顺子立刻蜷起身体倒退,他后背早已被粗糙的管壁磨得血肉模糊,此刻每动一下都疼得浑身发抖。
新换上来的老李掏出铁皮盒,里面是从医务室偷来的镇痛片,却在分发时默默藏起半片——他知道小张的肺已经烂得像蜂窝,留着药或许能多撑两天。
挖掘声必须精准控制在心跳频率内。他们发明了独特的计时法:数着头顶日军巡逻的脚步声,每三十七步轮换一人作业。
小顺子有时会负责敲击预警,这个曾经的戏曲武生如今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却能在皮靴声响起的瞬间,用锈铁钉敲出急促的梆子节奏。
挖掘进度最慢的地方是管道的拐角处。
混凝土浇筑得异常结实,木楔子,镐子都根本使不上力。
老陈不知从哪弄来半瓶盐酸,他们冒着被腐蚀的风险,将酸液一点点滴在顽固的水泥块上。
刺鼻的白雾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肿得像核桃,皮肤被熏得发红蜕皮,却没有一个人停下。
最惊险的一次发生在一周前。
当王阿福正在撬动一块砖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阵地金属摩擦声。
他僵在原地,看着一缕光线从上方的检修口漏下来。
白大褂的皮靴就在头顶半米处来回踱步,他腰间的军刀蹭着管道发出刺耳声响。
身上的冷汗顺着脊背流进裤裆,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要是我们被发现...”小张有次在休息时喃喃道,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道尽头,“就把有我们名字的布条塞到通风口。至少让家里人知道,我们没像地底的老鼠一样烂在这儿。”
“得加快速度了。”王阿福心里着急,用力把木楔子往砖缝里又敲进半寸,掌心传来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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