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里的煤油灯捻子挑得老高,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个个握紧的拳头。
沈佑铭站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眼神沉沉地看着对面的阿九。这孩子刚满十九,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跟年龄不符的韧劲。
要不是他的父母早逝,他也不会和妹妹一路乞讨到沪上,后面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人被抓住卖到黑拳社中,被沈佑铭从黑拳社的地牢下救下来,从此成了公道社里最年轻的一员。
“小九,这次去兵工厂,不是让你去拼命,”沈佑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郑重!
“老周给你做的假证件,你贴身放好,上面的信息都背熟了——祖籍苏北,爹娘早亡,在上海打零工被鬼子抓来当苦力,记住了?”
阿九挺直了腰板,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粗布包,里面是老周特意给他准备的工人工装,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牛角小刀,刀鞘裹着棉布,藏在袖口,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他用力点头,声音清脆:“沈大哥,我都背熟了,一个字都没忘。”
“还有暗号,”沈佑铭伸出手指,比划着,“要是顺利出来,到破庙门口学三声布谷鸟叫;要是遇到危险,就学猫叫,一声长两声短,阿武在那边接应你,看到信号就会想办法。”
“知道了沈大哥。”阿九抿了抿嘴,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还有点藏不住的紧张,“我一定把兵工厂的布局画下来,让兄弟们顺顺利利端了那狗窝!”
旁边的贺猛瓮声瓮气地插了话,他身高两米二,站在阿九旁边跟座小山似的,伸手想拍阿九的肩膀,又怕力气太大把这孩子拍疼,手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小九,要是遇到鬼子刁难,别跟他们客气,哥教你的那招锁喉,照着脖子使劲就行!”
“贺猛!”沈佑铭瞪了他一眼,“小九是去潜伏,不是去打架!
记住,能躲就躲,能忍就忍,情报比什么都重要,实在不行就撤,咱们不差这一次机会。”
贺猛挠了挠头,嘟囔着:“我这不也是担心他嘛,那些鬼子可没一个好东西。”
老周推了推鼻梁上用铁丝缠过的旧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到阿九手里:“这里面是炭条,用糯米纸包着,藏在衣领的夹层里,不容易被发现。
画地图的时候找没人的地方,别贪多,主要的厂房、岗哨、大门位置标清楚就行。”
阿彪也凑过来,塞给阿九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个玉米粒大小的东西:“这是我做的微型烟雾弹,遇到紧急情况捏碎了,能挡一下视线,你趁机跑。
记住,别用牙咬,里面有硫磺,会烧嘴。”
阿九把东西一一收好,贴身藏好,抬头看着屋里的众人,眼圈有点发红:“沈大哥,各位哥,你们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把情报带回来。”
沈佑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带着安抚的意味:“去吧,注意安全,我们在据点等你。”
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融进了外面漆黑的夜色里。
民国27年的年的沪上,租界外的街道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鬼子岗哨的吆喝声,还有远处工厂隐约的机器轰鸣声,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在黑暗中喘着粗气。
阿九按着老周给的路线,绕了两个小巷,来到了东洋人兵工厂附近。
这里离租界不远,却像是两个世界——路边的房子大多被鬼子征用,墙上刷着“大东亚共荣”的标语,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嚣张。
此时,兵工厂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架着两挺重机枪,四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来回踱步,枪口时不时扫向路边,眼神凶狠。
阿九深吸一口气,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故意抹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些,然后低着头,朝着大门走去。
“站住!你的,什么的干活?”一个鬼子拦住了他,端着枪对准他的胸口,口音生硬,带着浓浓的日语腔调。
阿九心里一紧,手心瞬间冒出了汗,他按照沈佑铭教的,故意吓得浑身发抖,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太君,我……我是来干活的,昨天皇军的人到棚户区招工,说给饭吃,我就来了。”
鬼子上下打量着他,阿九穿的工装又脏又破,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灰,确实像个常年挨饿的苦力。
旁边另一个鬼子拿着登记簿,翻了翻,抬头问:“你的名字?籍贯?”
“我叫王小九,祖籍苏北的,”阿九报上老周给编的名字,心里默念着早就背熟的信息,“家里就我一个人,没地种,只能出来找活干。”
鬼子看了看登记簿,又看了看阿九,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挥了挥手:“进去吧,干活的,偷懒的不行!”
阿九连忙点头哈腰:“谢谢太君,谢谢太君,我一定好好干活。”
走进大门,一股刺鼻的机油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阿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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