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县衙,临时改建的汉帝行在。
齐霄卸去甲胄,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端坐于临时搬来的上首官椅之上。
不多时,曹成当先入内,抱拳道:“陛下,刘锜、王贵并其麾下主要将佐,均已带到,其余正副将,皆暂押于衙外听候发落。”
齐霄挥挥手示意带进来。
不一会,刘锜与王贵在数名神甲军甲士的押解下,被带入了大堂。
高宠、何元庆、苏伯阳、赵霆、曹成等将领分列左右。
刘锜虽为阶下囚,甲胄不整,神色却依旧沉稳,只是眉眼间难掩局势剧变后的疲惫。
王贵则面色灰败,垂首不语。
“刘锜,”齐霄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朕知你为人,非趋炎附势之辈。前番阵前之言,虽有立场,亦见本心。
如今,路在眼前。是愿为我大汉效力,共图驱虏大业,还是……另有他想?”
刘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长揖到地:“败军之将,蒙陛下不杀,已是天恩浩荡。
臣……末将年已衰迈,锐气早失。
更兼家族妻小、宗亲故旧皆在江南故地,系于赵宋簿籍。
一旦……一旦末将公然归降新朝,恐祸及满门,血流漂杵。
老朽年迈,于沙场亦已力衰,实不敢以阖族性命为注。恳请陛下……允准老朽卸甲归田,隐于山林,了此残生。”
万望陛下……成全!”
堂内一时寂静,刘锜所言,确是这个时代武人面临降敌时最现实的顾虑之一,家族的存续。
齐霄并非嗜杀之人,也理解这份沉重。
稍作沉吟,开口道:“人各有志,朕不勉强。你能直言顾虑,也是坦诚。
既如此……朕准你归隐。不过,山林清苦,且江南未定,路途不宁。”
他转向何元庆:“元庆,刘将军既去意已决,你便在建康府内,为刘将军寻一处清净宅院安置,拨一百两安家银,再遣两名稳妥老卒照看起居。
令地方官吏照拂,一应供给,不可短缺怠慢。刘将军虽不愿为官,但于国有旧,不可使其有冻馁之虞。”
待朕他日底定江南,扫清寰宇,刘将军若还想回乡,自可从容归去。”
何元庆抱拳:“末将领命!定将刘将军安置妥当。”
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安置”,免其流离,也防其再生变故。
刘锜闻言,身躯微微一震,显然未料到齐霄会如此安排,不仅未加害,反而给予城内安置与钱财。
刘锜闻言,身躯微震,眼眶有些发热,再次深深拜伏。
“陛下仁德宽宏,不以败将见弃,反体恤至此……刘锜,叩谢天恩!惟愿陛下早日扫清寰宇,还天下太平!”
处理完刘锜,齐霄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的王贵。
相比于刘锜的“各为其主”,王贵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王贵。”
王贵抬起头,脸色灰败。
“罪将王贵,参见陛下!当年开封一别……陛下雄姿英发,如今……如今更是龙行虎步,天命所归……”
“是啊,开封。那时你跟着鹏举,还是一个都头。出生入死,血战突围。
如今……已是能统率万军的‘王师’元帅了。只是,世事难料,道,终究是不同了。”
“陛下明鉴!”王贵拜倒。“末将……罪将该死!实是……实是情非得已!
朝廷金牌频催,张俊、秦桧抓住了罪将治军疏失的把柄,若不从……若不从则麾下兄弟先遭屠戮,家人亦难保全……
罪将愚钝怯懦,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万死难赎!”
“如今既已兵败被擒,甘愿归附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目光闪烁,忽然想到曾被他临阵斩断一臂的张奎,咬牙道:
“罪将知晓,张奎将军乃陛下心腹爱将!
此前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罪将……罪将阵前重伤张将军,此乃大罪!
若陛下与张将军因此怪罪,王贵……王贵愿当场自断一臂,以还此债!”
说着,要向身旁卫士腰间佩刀摸去。
“住手!”
高宠沉声喝止,让王贵僵在原地。
齐霄开口:“阵前厮杀,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此乃兵家常道。
张将军负伤,是为主尽忠,自有朝廷恩恤荣养。
若以此为由,私相报复,岂是我汉军法度?
朕若要以此论罪,你此刻便不会跪在这里说话。”
高宠等人纷纷颔首,表示认同。
但齐霄话锋并未就此打住。
王贵在史料中评价两极,他是岳飞同乡挚友,多年征战,勇猛善战,是岳家军不可或缺的梁柱。
郾城、颖昌,皆有他的血汗。
可也是他,在岳飞被羁押后,被张俊捏住把柄,终在威逼利诱下,做出了供词,成了构陷链条中最致命的一环,间接导致了岳飞父子的悲剧。
功是真功,过是大过。
于公,他最终背弃了主帅,于私,或许有万般苦衷。这样的人,该如何用?敢不敢用?
大堂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