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城的恐慌,在北齐先锋全军覆没、主将库莫尔的人头被高悬示众的消息传开后,诡异地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凝滞。
人们依旧害怕,但那种绝望的等死感,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些许隐秘兴奋的议论所取代。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但凡能聚起几个人的地方,都在交头接耳,猜测着那个神秘的“杀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听说了吗?北齐蛮子那边炸锅了!镇南王暴跳如雷,悬赏千金要那‘杀神’的人头!”
“何止千金!说是封千户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大本事?一个人挑了一个先锋百人队?还宰了库莫尔那个恶魔?”
“肯定不是一般人!说不定是咱们南梁隐世的高手看不过眼,出手了!”
“嘘……小点声!官府还没吭声呢,别瞎猜……”
各种版本的传言越传越离谱,有的说那杀神身高三丈,眼如铜铃,一口就能吞下一个北齐兵;有的说那是天兵天将下凡,专门来惩戒北齐蛮子的;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一道黑光从天而降,然后北齐营地就没了声息……
相比于市井间的热烈议论,淮州官面和各大世家,却保持着一种异常谨慎的沉默。
尤其是萧府。
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萧荣派出的家丁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废人萧五拖着残腿爬回来,带回了那句血淋淋的“债,必血偿”和萧玄冰冷的警告,几乎将萧荣吓破了胆,也彻底坐实了萧玄就是那个“杀神”的猜测。
萧鼎和族老们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恐惧。他们无法理解,那个被他们视为弃子的废物,如何一夜之间变成了如此恐怖的存在。他们紧急商议,却拿不出任何章程。严惩?拿什么惩?派人去杀?派多少人够他杀?讨好安抚?拉的下脸吗?更何况,北齐大军压境的威胁并未解除,那尊杀神是敌是友,对萧家是福是祸,尚且未知。
整个萧家,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
而处于风暴眼的萧玄,却依旧待在他那破败的小院里,深居简出。
他仿佛对外界的一切议论和家族的暗流汹涌毫不知情,或者说,毫不在意。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打坐调息,运转“战神图录”,努力恢复实力,适应这具身体和暴涨的力量。偶尔,他会擦拭那截已经清理干净、却依旧锈迹斑斑的断枪,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神兵。
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北齐的悬赏,在他的预料之中。
南梁官方的沉默,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萧家的恐惧和犹豫,更是他乐于见到的。
他在等。
等一个预料中的人。
果然,就在库莫尔人头悬挂后的第二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勉强给寒冷的淮州城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金色,街面上的行人匆匆,都想在天彻底黑透、寒气更重之前赶回家中。
萧玄的小院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色棉袍,像个寻常的落魄书生,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走路的步伐却极稳,眼神内敛,目光扫视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锐利和警惕。
他来到萧玄的院门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如同寻常路人般,看似随意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屈指,用一种特定的、不轻不重的节奏,叩响了门扉。
笃,笃笃,笃。
正在屋内打坐的萧玄,猛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门后,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冷冷地打量着门外那个看似普通的灰衣人。
“谁?”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平淡无波。
门外的灰衣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警惕,压低声音道:“故人来访,欲借檐下避风,叨扰主人了。”
暗语。
属于南梁秘府,最低级别的接头的暗语。
萧玄目光微闪,打开了门。
灰衣人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关上,动作干净利落。进入院内,他的姿态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背脊微微挺直,虽然依旧低着头,但那种训练有素的拘谨和隐隐的审视感,却流露出来。
他快速打量了一下萧玄。眼前的少年衣着简陋,脸色苍白,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外表绝不相符的冰冷和压迫感。
灰衣人心头一凛,不敢怠慢,微微躬身,语气带着程式化的恭敬,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奉上命,特来拜会。阁下近日所为,震动边陲,上峰甚为关切。”
萧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灰衣人等了几息,见对方毫无反应,只得继续道:“北齐悬赏千金万户,风声极紧。阁下此处恐非久留之地。上峰惜才,愿提供庇护,并请阁下移步一叙。”
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显:你闯了大祸,北齐要杀你,我们南梁官方可以保护你,但你要跟我们走,听我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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