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雪落得绵密,长乐宫的檐角挂着串串红灯笼,雪光映着烛火,把朱红宫墙染得暖意融融。青梧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看着满堂子孙绕膝,鬓边的银丝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手里的暖炉烫得恰到好处。
“祖母,您看我新学的字!”太子萧辰安捧着张洒金笺纸跑过来,墨字写得笔力遒劲,正是“天下太平”四个大字。他今年十三岁,穿着石青色的蟒纹常服,眉眼间已有了承煜年轻时的沉稳,却还带着少年人的跳脱。
青梧接过笺纸,指尖拂过纸面的凹凸,笑着点头:“好,好!比你父皇十三岁时写得还好。”她转头对刚走进来的承煜道,“你看,咱们辰安出息了。”
承煜正解着朝服的玉带,闻言笑道:“都是母后教得好。”他挨着青梧坐下,接过内侍递来的热茶,“今日各部都封印了,年前的事都处置妥当,能安安稳稳陪您守岁了。”
话音刚落,殿门又被推开,承砚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进来,身后跟着苏夫人。那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绯红的袄裙,正是他们的女儿萧薇薇。“祖母!”薇薇奶声奶气地喊着,从父亲怀里挣下来,跑到青梧膝前,仰着小脸背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这是爹爹教我的!”
青梧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把孩子揽进怀里,从袖中摸出块蜜饯塞进她嘴里:“我们薇薇真聪明,比你爹小时候强多了——他三岁时还只会说‘娘,要糖’呢。”
承砚在一旁无奈地笑:“娘又揭我短。”苏夫人挨着他坐下,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薇薇给祖母绣的荷包,针脚粗了些,却是她一针一线缝的。”
青梧接过荷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线头还露在外面,却比任何精致的绣品都让她心头发热:“好孩子,祖母天天戴着。”
殿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承锐一身戎装还没换,带着股风雪气闯进来,身后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是他的儿子萧逸轩。“娘!我们回来了!”逸轩才八岁,却已跟着父亲在军营里学骑马,此刻正拍着胸脯道,“祖母,我今日骑了大白马,跑起来比风还快!”
“当心摔着。”青梧嗔怪着,却给孩子递了块刚出锅的芙蓉糕,“你爹小时候也爱骑马,摔断过胳膊,你可得学乖些。”
承锐挠挠头,把手里的箭囊递给青梧:“这是逸轩自己做的,说要给祖母当玩意儿。”箭囊是用麂皮缝的,上面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最后进来的是明玥,谢云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的小腹已经显怀,脸上却依旧容光焕发。身边跟着一对小儿女,男孩谢明渊牵着妹妹谢薇澜的手,规规矩矩地行礼:“外祖母,外祖父。”
“快过来坐。”青梧连忙招手,让内侍搬来铺着软垫的椅子,“仔细脚下,别累着。”她看着明玥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身边粉雕玉琢的薇澜和已经能背《论语》的明渊,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这才刚歇了两年,又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明玥笑着靠在谢云澜肩上,“薇澜总念叨想要个妹妹,明渊说要保护弟弟,正好遂了他们的愿。”
谢云澜替她拢了拢披风:“太医说这胎稳得很,娘放心便是。”
宫人们端上热腾腾的年菜,琥珀色的烤鸭油光锃亮,翡翠般的时蔬码得整齐,最惹眼的是中间那道“全家福”,海参、鲍鱼、鱼丸、虾饺堆得满满当当,象征着团团圆圆。
青梧举起面前的玉杯,里面盛着温热的屠苏酒。烛火在杯壁上跳动,映得她眼底一片温润。“今日是除夕,咱们一家人能聚在一处,就是天大的福气。”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堂子孙——承煜沉稳如旧,承砚温和含笑,承锐英气勃勃,明玥眉眼温柔,孩子们或坐或立,眼里都闪着雀跃的光。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边关的烽火,也守过深宫的长夜,最明白‘平安’二字有多金贵。”青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求你们个个封侯拜相,也不求你们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愿你们往后一生平安,无病无灾,更要记得兄友弟恭,姐妹和睦,莫要忘了骨肉亲情。”
承煜率先举杯,声音庄重:“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儿臣谨记!”承砚、承锐、明玥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恭敬。
孩子们虽不全懂,却也跟着父母举起果汁杯,萧辰安朗声道:“孙儿定当护着弟弟妹妹!”薇薇奶声奶气地接话:“我给哥哥姐姐背诗!”逸轩则拍着胸脯:“我保护大家!”
满殿的笑声混着烛火的噼啪声,把窗外的风雪都挡在了宫墙之外。青梧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眼角发热。当年在雁门关的寒夜里,她曾抱着襁褓中的承煜,祈祷他能平安长大;后来承砚、承锐、明玥相继出生,她夜夜在佛前焚香,只求他们能顺遂一生。
如今,她的孩子们不仅平安长大,还各自有了幸福的小家,膝下的孙辈也一个个茁壮成长。这大概就是老天爷最好的馈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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