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芷宁……别怕我……”
这声模糊而痛苦的梦呓,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钉住了周芷宁伸向日记本的手。她的指尖僵在半空,离那泛黄的纸页仅有毫厘之遥,却再也无法落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差点被抓住的惊惧,而是因为这声哀求里蕴含的、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祁夜。如此卑微,如此脆弱,如此……绝望。他在梦里,都在害怕她的离开,害怕她的恐惧。
她缓缓直起身,低头凝视着深陷在沙发里沉睡的男人。酒精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硬外壳,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还在无声地祈求着什么。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锋利的轮廓,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迷失在噩梦中的大男孩,而非那个不可一世、掌控她一切的总裁。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藤蔓般缠绕住周芷宁的心。报复性的窥探欲,在这一刻,被一种莫名的心软和难以言喻的酸楚所取代。她看着他随手丢在一旁的日记本,那个他视若珍宝又痛恨其存在的过去象征,忽然觉得,再去看里面的内容,像是一种趁人之危的残忍。
她最终没有去碰那本日记。
而是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她找到一条放在一旁毯子,走回沙发边。她犹豫了一下,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试图驱散一些夜晚的凉意,也或许,是想安抚那个被困在梦魇中的灵魂。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她不知道明天醒来,面对清醒的、重新武装起自己的祁夜,今晚这个脆弱的插曲是否还能作数。或许,这仅仅是酒精作用下的一场幻梦。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选择离开。轻轻带上门,将那幅与她认知截然不同的画面,关在了书房之内。
回到冰冷空旷的卧室,周芷宁毫无睡意。祁夜梦呓时那痛苦的神情,反复在她眼前浮现。与之交织的,是日记里那些细致的记录,是他暴怒夺回日记时的狰狞,也是他醉酒后那句“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助。
这个男人,像一本充满了矛盾的书,每一页都写着截然不同的内容。她以为自己窥见了一角真相,却发现那只是更深迷雾的入口。
第二天清晨,周芷宁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她坐在窗前,看着天色由灰暗逐渐变得明亮,心中充满了不确定的忐忑。她不知道经过昨晚,祁夜会以何种态度对待她。
早餐时分,祁夜准时出现在了餐厅。他换上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常,仿佛昨夜那个在书房里颓唐脆弱、醉语哀求的男人,只是周芷宁的一场错觉。
周芷宁的心微微沉了下去。果然,那层坚硬的外壳,在日光下又重新穿戴整齐了。
他沉默地用餐,动作优雅,没有看她,也没有提及昨晚的任何事情。餐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周芷宁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当昨晚一切从未发生时,祁夜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锐利,让周芷宁瞬间绷紧了神经。
“昨晚,”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我喝多了。”
周芷宁握紧了手中的勺子,指尖泛白,没有接话。
祁夜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颌,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她,不容她有任何闪躲。
“我记得,我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缓缓说道,语调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也记得,你下来过。”
周芷宁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他盯着她,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现在,回答我。那本日记,你究竟,看了多少?”
来了。这个她预料之中,却又一直恐惧面对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摆到了台面上。不同于昨夜的醉后失态,此刻的祁夜是清醒的,冷静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眼神告诉她,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任何敷衍或谎言,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周芷宁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承认?告诉他她看到了他从高中开始的暗恋,看到了他细致的观察,看到了他的卑微和不安?这会带来什么?是更加疯狂的禁锢,还是他恼羞成怒下的彻底爆发?昨晚他醉酒后的脆弱或许是真的,但清醒后的他,尊严和掌控欲绝不会允许自己被如此彻底地看穿。
否认?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这似乎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他真的会信吗?昨天在诊所,她情绪失控时已经几乎等于承认了。现在否认,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两种选择在她脑中激烈交锋,风险都极大。她看着祁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他或许并非真的需要一个确切的“看了多少”的答案,他更像是在试探,试探她的态度,试探她在知晓了他那部分不堪的过去后,会如何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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