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他好像发烧了,情况有些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阿香的声音隔着门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轻轻敲打着周芷宁混乱的心绪。发烧?那个永远像冰山一样冷硬、仿佛无坚不摧的男人,也会生病?是因为昨夜书房的醉酒和着凉吗?
周芷宁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他颓唐醉倒的模样,闪过梦中那个蜷缩在昏暗角落、瑟瑟发抖的孤寂少年,更闪过那两张便签上绝望而卑微的字句。
去看他?
在这个她刚刚于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中,窥见他一部分破碎过往和内心挣扎的清晨?在她自己都尚未理清那翻江倒海般的矛盾情绪时?
理智在尖叫着拒绝。靠近他,意味着更大的危险,意味着可能被卷入更深的情感漩涡。她应该保持距离,固守自己受害者的立场,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逃离。
然而,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那由日记、便签和梦境共同催生出的、混杂着悲悯、好奇,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牵挂——却驱使着她。
她想知道,那个在梦中被阴影笼罩的少年,那个在便签里坦白“怕黑”的男人,在褪去所有伪装,被病痛削弱了防线后,会是什么样子?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更真实地触碰他内心,验证她那些猜测的机会。
“……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等下过去。”
门外的阿香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
周芷宁坐在床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她走到浴室,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却带着某种决绝的自己。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房门。
祁夜的卧室就在她房间的斜对面,那扇门通常紧闭着,像他内心一样难以窥探。此刻,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和一种压抑的安静。
周芷宁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淡淡酒精和退烧贴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祁夜躺在床上,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散落在额前,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剑眉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承受着某种痛苦。
家庭医生刚刚离开,阿香正端着一盆温水,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珠。看到周芷宁进来,阿香像是松了口气,低声说:“周小姐,您来了。先生烧得有点厉害,刚吃了药,医生说要物理降温,注意观察。”
周芷宁点了点头,走到床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观察他。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厉和压迫,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甚至……有些无害。那紧锁的眉头,微微翕动的鼻翼,都透出一种与强大外表截然相反的易碎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搭在薄被外的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充满力量感的手。然而,就在他左手手腕的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一道浅白色的、略显狰狞的陈旧疤痕,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道疤……!
周芷宁的呼吸一滞。之前因为各种冲突和距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那道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蜈蚣,静静地趴在他的腕间,无声地诉说着某个她所不知道的、充满痛苦的过往。
是……自残留下的吗?像便签和日记里隐约透露出的那样?是因为他那个灰暗的童年,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
“阿香,你去准备点清淡的粥吧,这里我来。”周芷宁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平静得出奇。
阿香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应下,将温水和毛巾交给她,轻轻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周芷宁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温热的毛巾,动作生疏却异常轻柔地,继续擦拭着祁夜额头和脖颈的汗水。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小心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每一次接触,都让她心头微颤。
他似乎在梦中也很不安稳,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周芷宁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看着那道刺目的疤痕,梦中那个在昏暗房间里蜷缩的少年形象,与现实中的他彻底重叠。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知道,想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想知道那道疤痕的来源,想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如今这个矛盾而极端的他。
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更像是一种……想要理解,甚至想要……抚平那些伤痛的本能。
她放下毛巾,注视着他烧得通红的侧脸,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用极轻极轻的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试探性地开口。她没有直接问疤痕,也没有问他的过去,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无关,却又可能触及核心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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