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浅黄色的便签纸,像一片被遗忘的秋叶,静静躺在深色的地毯上,与周遭奢华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周芷宁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它上面,心脏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开始失控般狂跳起来。
他掉落的。
就在刚才。
他是不是……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周芷宁因方才那场危险质问而紧绷的神经。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外表冷硬的男人,是如何在无人的时候,或许是在书房独处,或许是在深夜的卧室,反复摩挲着这张单薄的纸片,上面写着他不敢宣之于口的恐惧与祈求——“别怕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震动,混合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恐,在她胸腔里翻涌。她原本以为,自己藏起的那张便签是她独自拥有的、关于他另一面的秘密凭证。可现在,另一张同样性质的纸片,就以这种意外的方式,滚落到她的眼前。
她几乎是本能地,迅速环顾四周。佣人阿香还在厨房忙碌,餐厅里空无一人。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快步走过去,弯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迅速地将那张便签纸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块滚烫的炭。
她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像怀揣着 stolen goods 的小偷,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摊开手掌。
便签纸被对折着,边缘有些微的磨损,显然经常被翻看。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依旧是祁夜那锋利却略带潦草的笔迹,墨水颜色比之前那张似乎更深一些,写下的时间可能更近。内容,却像一把更沉重的锤子,砸在了她的心上:
**“我知道这是错的,是扭曲的。”**
**“可如果放手让你离开,我的世界将瞬间崩塌,堕入比遇见你之前更深的黑暗。我承受不起。”**
**“原谅我的自私,芷宁。我只是……太怕黑了。”**
……
“轰——”的一声,周芷宁的脑海一片空白。
如果说之前那张便签泄露的是他的不安和卑微,那么这一张,几乎是一种绝望的坦白和忏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扭曲的”,他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自我谴责和挣扎!但他无法放手,因为她是他的“光”,失去光,对他而言意味着世界崩塌,意味着坠入无边的、他无法承受的“黑暗”和“怕黑”。
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占有欲,更像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病态的依赖和生存本能。他将她的存在,与他自己世界的存续划上了等号。
周芷宁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手中的便签纸仿佛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原本因窥探日记而产生的那一丝“被珍视”的动容,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悲悯的恐惧所取代。
她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偏执的爱慕者,更是一个内心有着巨大空洞、将她视为唯一救赎的……病人。
这一天,周芷宁过得浑浑噩噩。两张便签上的字句,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祁夜那冷峻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痛苦而挣扎的灵魂?那份长达十年的关注,背后又承载着他自身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痕?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那本被夺走的日记,似乎不再是探寻他内心唯一的路径。这两张意外的便签,像两扇突然打开的窗户,让她窥见了他内心更深处、更汹涌的暗流。
入夜,别墅再次被寂静笼罩。周芷宁疲惫地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白天的冲击,连日来的情绪波动,让她精神透支,却又异常清醒。她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最终,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梦的开端,是一片冰冷的、望不到尽头的灰暗。
她独自一人站在浓雾之中,四周是模糊扭曲的建筑轮廓,像是她家破产后那栋空旷冰冷的豪宅,又像是祁夜这所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别墅。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孤独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想要逃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芒很弱,却在无边的灰暗中是如此醒目。她不由自主地被那光亮吸引,挣扎着向前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那光亮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熟悉的走廊上——是她高中学校的教学楼走廊。午后的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然后,她看到了。
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清瘦挺拔的少年。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的孤寂和冷漠。
是少年时的祁夜。
周芷宁(在梦中她似乎拥有着双重视角,既是旁观者,又是当年的自己)看到“自己”和好友小敏说笑着从少年祁夜的身边走过,怀里抱着课本,裙摆飞扬,笑声清脆,目光丝毫没有为那个阴影中的少年停留。她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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