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门缝底下被轻轻塞入的细微响动,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瞬间攫住了周芷宁的全部注意力。她猛地从书桌前抬起头,泪痕未干的眼睛警惕地望向门口,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是什么?
他又想做什么?
经历了溪边那场情感风暴和小敏的意外闯入后,周芷宁的神经如同绷紧的琴弦,任何来自祁夜的动静都足以让她心惊。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屏息等待了几秒,门外再无任何声息,只有一片死寂。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牵引,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她先是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门外确实空无一人后,才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地板上那个被塞进来的东西上。
那不是一个信封,也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看起来像是手工压制的干花标本。标本被精心封装在一个比名片稍大的透明亚克力薄片里,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里面封存的,是几片细长的、呈现出柔和黄绿色的花瓣,以及一小朵完整的、已经干燥却依旧能看出其灿烂形态的——**向日葵**花盘。
向日葵。
周芷宁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她认得这种花。在她少女时期的日记里(那本属于她自己的、早已被遗忘的日记),她曾用稚嫩的笔触画下过它,旁边标注着“最喜欢”。在祁夜那本深蓝色的日记里,他也曾记录下她与朋友闲聊时,说过的“最喜欢向日葵,因为永远向着太阳,很温暖”。
这绝非巧合。
这朵被封存起来的、小小的向日葵干花,是一个信号。一个无声的、笨拙的,却指向性无比明确的信号。它在说: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你的喜好。我在用你可能会喜欢的方式,尝试着……靠近你。
没有强迫,没有言语,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或告白后的索求。只有这静默的、带着植物干燥后独特芬芳的、小心翼翼的示好。
周芷宁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将那个小小的亚克力标本捡了起来。冰凉的触感之下,那朵定格在最美瞬间的向日葵,仿佛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她将它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微小而坚实的存在,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名状。
愤怒吗?似乎找不到理由。他并未侵犯她的领地。
恐惧吗?似乎也淡去了不少。这举动里,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更多的,是一种……被郑重对待的触动,和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心软的茫然。
他是在回应她日记里的迷茫吗?还是仅仅在用他的方式,为今天溪边那场失控的告白和之后的不欢而散,做一个笨拙的弥补?
周芷宁拿着那枚干花标本,重新坐回窗边的椅子上。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隐没,天空呈现出一种静谧的蓝灰色,别墅区的路灯次第亮起,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圈。
她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反复摩挲着手中那块光滑的亚克力。向日葵干燥的花瓣在她指尖下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的声响,像某种无声的语言。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今天的片段——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林荫小径时,掌心那克制而珍视的力道;他站在溪边,背影孤寂地凝望过去时,眼中深沉的痛楚;他告白时,那卸下所有伪装、卑微而炽热的眼神;以及小敏出现后,他瞬间筑起的冰墙和此刻这无声的、小心翼翼的示好……
这个男人,像一本充满了矛盾的书,每一页都写着极端对立的词语:强势与卑微,冷酷与脆弱,掌控与乞求,伤害与……此刻这笨拙的温柔。
她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用单一的“恨”或“怕”来定义他。那堵横亘在她心中的、名为“受害者”的墙壁,正在被这些复杂的、矛盾的细节,一点点侵蚀,出现裂痕。
晚餐时间,周芷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房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夜,但逃避似乎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她走到餐厅时,祁夜已经坐在了他惯常的位置上。他换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头发微湿,似乎刚洗过澡,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精神看起来比白天好了些。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
周芷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很复杂,没有了白天的脆弱和乞求,也没有了惯常的冰冷和掌控,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谨慎的平静。他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评估着那朵向日葵所带来的效果。
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对着她面前空着的座位,微微颔首。
周芷宁默默地走过去,坐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依旧是按照她口味准备的,甚至比平时更显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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